“并不会。”顾白婴嗤道:“我根本就不会让我的人身陷险境。”
    簪星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开口:“话虽如此,不过师叔,你的结心铃真的会响吗?你真的会有喜欢的人吗?”
    “你说够了没有?”顾白婴忍无可忍:“再废话就给我滚出去。”
    簪星笑了笑:“随便说说,不要生气。”
    顾白婴不理她了。
    簪星又翻了几本卷宗,确实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问顾白婴道:“师叔,这些卷宗大同小异,看也看不出朵花来,现在怎么办?”
    顾白婴将手中卷宗往木盒一扔,从怀里掏出一只传音符,他将传音符夹在指尖,指尖微动间,一股微小的火苗顺着符纸下方燃烧起来。
    “七师叔。”符纸里传来孟盈的声音。
    “你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顾白婴问:“可有找到妖物?”
    “没有。”孟盈答道:“这里的妖气时强时弱,谈天信的千里妖蟆走走停停,我们现在正往山上走,不知天黑前能不能找到妖物的巢穴。”
    “知道了。”顾白婴:“你多注意周围,照顾好牧层霄,若有危险,记得传音与我。”
    孟盈道:“是,师叔。”
    传音符在空中燃成灰烬,身侧人递上来一壶水,牧层霄道:“喝吧。”
    孟盈没有接。她惯来爱洁,若非实在需要,素日里也不用旁人的杯盏水壶。不过眼下这太阳确实大了些,离耳国终年炎热,从姑逢山到此地,多少有些不习惯。
    “水壶是今日出发时问宫里侍女要的,水是山泉水,我没有碰过。”牧层霄将水壶塞到孟盈手中,自己走到另一边坐了下来。
    聂星虹拿着两杯冰糖浆走了过来,将手中冰糖浆递给孟盈,一边替孟盈摇着扇子,一边风度翩翩地开口:“天热,孟姑娘一定口渴了吧,在下特意令人去买的冰糖浆,甘甜解渴,孟姑娘尝尝。”
    孟盈冷漠地从他身侧走过,拔掉水壶的塞子仰头喝了一口,看也没看他一眼。
    聂星虹尴尬地收回手,轻咳两声,自我安慰道:“看来孟姑娘是不爱喝甜的。”
    不远处的谈天信坐在树下,看着地上那只通身翠绿色的蛤蟆。这蛤蟆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在地上一蹦一蹦的,离耳国的妖气若有所无,千里妖蟆追了大半日,也没发现什么影子。
    众人正歇着,那只绿蛤蟆跳到一处阔叶上,静静呆了片刻,突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尖锐的“嘎嘎”声响了起来,朝一个方向迅速跃去,将众人惊得不轻。
    孟盈也朝那头看去。
    谈天信猛地站起身,喜道:“妖蟆找到妖气了,那妖物就在前面,快跟上它!”
    ......
    烈日悬在上空,长空如碧,一丝云朵也无。
    田芳芳抹了把额上的汗珠,道:“离耳国也太热了!”
    姑逢山地处山上,总是比山下多几分凉意,离耳国的日头却是恨不得将人晒干一般。
    屋里,老汉将盛满井水的碗放在桌上,退到一边,小心翼翼道:“仙长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是离我阿妹当年出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能有些事也记不大清楚......”
    “没事,”田芳芳道:“我们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紧张。”
    门冬看了看桌上那只黑乎乎的土碗,有些犹豫。倒是田芳芳不在意这些,端起碗来灌了几口水,道:“老伯,我们就是问问,当年您阿妹被妖鲛所害,当日的情形。”
    “妖鲛啊......”老汉闻言,像是回忆起当年的惨状,嘴唇不自觉地抖了抖:“那可是个可怕的妖怪.....”
    半个时辰后,门冬和田芳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门冬道:“当年的死者家人,好多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要么就已经离开离耳国,统共只找到了五户人家。咱们走了三户,说辞都差不多。”门冬扳着手指:“都是年轻女子,都被吸干了浑身鲜血,都是在落单时被害的。和如今的那些人死状一样。我看,就是四十年前那只妖鲛回来复仇了吧,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话虽如此,”田芳芳摇头:“我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这些人都没亲眼见到妖鲛害人的画面,口径却很一致,真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门冬道:“他们都是普通人,如何能看到妖鲛的真身,离耳国的皇室中人也是因为灭妖阵才抓到那只鲛人的。不过,当时的符阵师大约也是学艺不精,才会让鲛人寻得生机逃脱,四十年后再卷土重来。”
    田芳芳看向远处:“罢了,想这么多也没用。刚刚打听的消息师弟你都记录在册了吧?咱们赶紧去下一家。”
    门冬望了一眼天上的烈日,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上了。
    第88章 一起睡(1)
    白日的时光过去得很快,转眼到了夜里。
    簪星将侍女送过来的卷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实没有任何收获。离耳国的妖鲛卷宗写得跟话本子一般,或许话本子都不敢写那么夸张,就差没把老国主夸上天了。
    孟盈和牧层霄还没有回来,傍晚的时候牧层霄又燃过一次传音符来传话,谈天信的千里妖蟆在离耳国的一处山上发现了浓重妖气,一行人跟着一道上山,妖气在一处山洞前消失,宗门弟子们便一起进了山洞,循着千里妖蟆的线索去找妖物的老巢,今夜看来是回不来了。
    田芳芳和门冬二人也还在外面。他们要去的有一户人家在红树林深处,极其难寻,那位被害的姑娘只有一位母亲,如今已经八十岁了,连话都说不清楚,问起问题来十分吃力,估摸着待他们打听消息回来,应当是深夜了。
    顾白婴在隔壁屋子,他不待见簪星,簪星也就不打算主动往这人跟前凑。她坐在桌前,望着油灯里跳动的灯火,一时有些恍惚。
    今夜过去,离秘境开放就只有四日了。宗门里的人都忙着去抓妖鲛——在《九霄之巅》中,完全不存在的剧情。
    她来到离耳国后,一直不曾主动去改变剧情,但剧情为何还是改变了?
    手心的红痕倒是没有任何改变,不过,心口的枭元珠也没有半分动静。这枭元珠又跟死了一般,簪星很怀疑,原著里明明全能的金手指,在她这里是否只有生死攸关的时候才会短暂地发挥一下作用。
    主角光环真不是人人都能配得上的。
    簪星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深人静,窗外的夜风拍打着窗户,将窗户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风顺着窗缝溜进来,将桌上的灯火吹灭,屋中顿时陷入了黑暗。
    一个黑影顺着窗户的缝隙一点点爬上来,如会动的流水,慢慢攀过窗框,落到地上,随着微弱的月色,一点点朝伏在桌前的人身前靠近。
    空气似乎冷了几分,院子里的虫鸣不知何时尽数消失,只余死一般的寂静。
    扁长的黑影漫过地面,似薄薄的纸,又像长长的绳,落在桌角,顺着桌子腿一点点往上爬,阴影笼罩了整个桌子,像是要将桌子吞噬。
    触角一般的影子在桌上人头上停了下来,一隙月光映在墙上,也映清楚了墙上的黑影,那是一只枯瘦尖锐的爪子形状,正诡谲地、悄无声息地朝桌上人抓去。
    “嗷呜——”
    白猫尖厉嘶哑的叫声从耳边炸响,划破夜空的寂静。簪星猛地抬眼,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盘花棍,只听到“砰”的一声,窗户像是被人重重推开,一个模糊的黑影从窗前掠过,仿佛是人的幻觉。
    “师叔!”簪星抓着棍子跑出去,刚出门,就见顾白婴从隔壁冲出,追着那股冷薄的风而去。
    簪星的脚步一顿。
    隔壁院子亦有人被惊醒,不多时,几个宫女走了过来,询问簪星发生什么事了。
    簪星摇头,敷衍了几句将她们打发走,过了一会儿,又见顾白婴提着银枪回来。
    “师叔!”簪星迎上前,问:“怎么样,追到了吗?”
    顾白婴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冷峻。
    两人沉默了一下,顾白婴看了她一眼,道:“进来说话。”
    簪星跟着顾白婴进了屋,顾白婴在桌前坐下来,蹙眉问:“刚才怎么回事?”
    “我在桌前等田师兄他们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然后......”她道:“我感觉到好像有人进了我的屋子,我很想看清楚他是谁,但是我醒不过来。”仿佛被梦魇住了一般,但她能清楚地察觉到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如被湿润黏腻的蛇缠上,从头到脚的阴冷。
    “我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眼,但是全身都动不了。后来弥弥叫了一声,我发现自己能动了。”簪星看向顾白婴:“师叔,你追丢了那个妖物,对方很强吗?”
    太焱派宗门上下都将顾白婴夸出朵花了,簪星也从不怀疑顾白婴的修为,但顾白婴竟都没能抓到对方,莫非是个狠角色?
    顾白婴目光微冷:“我没有察觉到妖气。”
    “不是妖?”簪星怔了一下:“那就是人了?可如果是人的话,师叔你怎么会追丢......”
    一个修仙之人连普通人都比不过,说出去也太丢脸了一些。
    “杨簪星,你还有脸说我?”顾白婴火了,“你身为玄凌子的亲传弟子,竟然被妖物追得毫无还击之力。要不是银琅狮及时叫醒你,我太焱派就要出一个还没进秘境就被妖物弄死的弟子了!”
    簪星:“......”
    弥弥适时地叫了一声,亲热地拿大脑袋去蹭顾白婴的靴子,似是对他的话十分赞同。簪星心道,这小白眼儿狼,真是白给它喂了那么多营养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她想说些什么,一抬手,发现自己手上湿漉漉的,低头一看,就见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滩水,也不只桌上,从窗户到桌前的地上都拖着一道长长濡湿的水渍,如某种水生动物爬过留下的印痕。
    簪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低声道:“不会真是鲛人吧?”
    可要真是鲛人的话,谈天信他们追过去的妖物又是个什么?难道这鲛人有分身术?亦或是根本就有两只妖?
    顾白婴紧紧盯着桌上的水痕,顿了一会儿,伸手点向那水渍,片刻后收回手,摇头道:“没有妖气。”
    “这不可能吧?”簪星惊讶:“刚才那道黑影,怎么看都不是人啊。”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人的声音:“师妹,师叔!”
    二人回头,门冬和田芳芳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二人身上还带着夜里的露水,田芳芳问:“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睡?”
    “等你们呀。”簪星站起身:“今日可有收获?”
    门冬:“没有。”
    田芳芳:“有。”
    顾白婴没好气道:“到底有没有?”
    田芳芳轻咳一声:“有是有,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第89章 一起睡(2)
    壶里的热茶早就已经冷透了。
    簪星倒了两杯茶给门冬和田芳芳,这二人在外奔波了一天,渴得厉害。二话不说先喝了两杯冷茶,田芳芳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顾白婴:“我和师弟今日一共去了五户人家,打听到的消息都记在这册子上了。”
    顾白婴翻开册子,簪星将凳子挪到他身边,一起看了起来。
    门冬年纪虽小,却写的一手好字。不过果如田芳芳所说,这册子里记载的东西,看起来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
    “当年之事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田芳芳道:“很多人都记不清细节。我们问了好些人,情况和昨夜遇到的死者差不离。都是独自在家中的姑娘被人吸干鲜血而死。”
    簪星问:“可是这册子上怎么都没记载鲛人的模样?”
    “因为没有人看到过鲛人。”田芳芳道:“那些遇害的姑娘被发现时,人已经死了,没有人看到过鲛人长什么样子。”
    “鲛人是妖,”门冬道:“害死人之后自然会离开,寻常凡人又怎么可能抓到妖的真身?”
    簪星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对,照这么说,见过鲛人长什么样的就只有四十年前鲛人被诛杀的皇室中人,但并没有人抓到鲛人行凶的样子。而且......”她看向地上那道濡湿的痕迹,说真的,她真的很难想象鲛人拖着一条鱼尾在地上爬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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