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看不见拓白的真身。
    回到中宫以后,端木理全身扑进校书房,将中宫的藏书按门类筛选,将有关佛道神仙的卷轴统统搬出来,称在卫王宫中校书有感,回头重校本文,更得体会。
    前来帮忙的女史十分担心:“端木掌籍,是卫王做了什么——”
    “卫王很好。”端木理想起那夜的事,边难为情,边往案牍边落单的蜡宣纸上压了几卷景教三威蒙度赞。
    道有五方君人,佛有欲界六天,神怪陀罗,不可尽数。端木理苦寻半日,也没查出拓白的真身,反倒头眼昏花,误了皇后的传唤。
    “璃儿,在忙什么?”她匆匆赶到时,皇后正凭着瓷几,抿扶芳饮,神色有些怠惫,“我怎么听人说,你在校书房穷通章句,要读到日落西山方能释卷?”
    卫王常来,最近与皇后争执的次数多,惹得她心力交瘁,脾气也久违地上来了。宫女们战战兢兢,私下言辞间有龃龉,都盼望卫王赶快出宫,住到十王宅去。端木理虽然劝平了宫女的不逊。但见皇后的脸色奇差,还是在心中叹气,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抵如此。
    “校文选时遇到一些神怪事,不得解,在卫王处没有好的参本,所以回来忙碌,扰皇后清净。”端木理躬身要拜,被皇后叫罢。
    “什么神怪,不过夜风吹了蜡烛,守夜人踢了门槛,”她示意端木理过来,拂一下她鬓角的散发,“在中宫查,看坏了眼睛也无所以然。你要想找,去弘文附近的小史馆翻翻书就是,碰到学士生徒或书手,也好请教。”
    “但……”
    “你奉懿旨,有什么‘但’。”皇后扬起眉,金钗花钿,贵势洪涌喷薄,俨然是年长的“女李胥”。端木理语塞,将话咽了回去,谢过皇后好意。
    她偏在史馆一隅,戴着帷帽查书,路过的学士生徒不少,都是西京衣冠户家的儿郎,衣着整洁,面目清朗,见了端木理,便朝她拱揖。
    端木理一一还礼,不遑开口,忽见远处来了一位首服进贤冠的儒臣,走近了,小声问:“是中宫的端木掌籍吗?”
    端木理思忖片刻,认出来了:“校书阁下。”原来是那日皇后请到中宫校文选的太子校书。
    “端木掌籍怎会来史馆?”年轻的校书郎说着话,向帷帽中看了几眼,耳畔便红了,“需要在下帮忙吗。”
    端木理尽想着快些查完出去,知他有礼,便好好地拜托了。得太子校书帮助,她很快在馆阁西南找到一排贴了褾护的卷轴。
    “是国朝初的旧书,讲的又是方外事,所以失于打理。”
    怕纸张碎散,两人合力将其搬下书阁,平铺在地。
    挥去扬尘以后,入目就是一面瓷画,下书“青瓷传”;延展开卷,又绘有一枚指环,下书“同心约”;再来是“原来错”奁匣、“从头越”飞来峰怪石盆景、“洞天闻”排箫……用行书写快,醉人履印一般。
    “这卷不是佛道神仙,而是精灵志,讲的是生于五纬之中的万象物灵的故事,端木掌籍苦寻神仙道化许久无果,想必要的是它吧。”
    太子校书为端木理讲解时,沉声顿气,从容自然。
    端木理大致览了一遍书卷,暗想拓白的事,不禁欣然,抬起脸向太子校书道谢。
    他晕红了耳畔,害羞地辞谢着“举手之劳”,称偶然一猜,恰巧猜中心事。
    “那么,在下还要赶去左春坊,先行一步了。”
    太子校书起身,端木理忙问:“请教阁下姓名。”
    过路的生徒纷纷侧目,俨然将这一幕当作宫闱桃缘。
    端木理揉着手指,小声解释:“到时请中宫赏。”
    太子校书的脸更红了,拱手作揖,报姓名前,先道声谢:“端木掌籍不吝美意,在下确难托辞。在下姓景,名端眉,左春坊末流小吏,实在不劳掌籍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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