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两姐弟都没什么反应,徐琅是早已知晓并不惊讶,云葭则是还在想着裴郁前面的话,至今还未回过神,也幸亏现在大家注意力都在裴郁那边,并未有人注意到云葭此刻的异样。
    所以也就只有徐冲一个人有了反应,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裴郁,显然是还有些不敢置信,过后,他回过神,忽然又大力拍了拍裴郁的肩膀。
    裴郁这次没撑住,被拍得差点一个趔趄,好在徐冲很快双手就扶住了他的肩膀:“好、好、好!”
    他连喊三个好字。
    眼眶都渐渐有些湿润了。
    他是真为这个孩子高兴,能于逆境之中而不气馁、不放弃,仍坚持不屈、积极向上、奋发图强,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你……”
    原本想说一句“你爹要是知道”,但一想这种事裴行时怎么可能不知道?裴行昭跟陈氏再怎么大胆,也不可能把这事欺瞒下来。
    所以裴行时明知道这些也未曾理会,甚至还任由这个孩子被那对夫妇磋磨欺负?
    徐冲想到这,心里不禁更气了!
    这要是别人家的孩子高中,只怕全家都得捧着他,不说别人,就说他,他家这个臭小子要是能高中,他都能直接把他当祖宗。
    可眼前这个孩子呢?
    不仅什么都没有,还被人磋磨到现在。
    “该死的……”他咬牙切齿,低声暗骂,显然是把所有人都包含进去了,过后又是一句,“等你爹回来,我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他脑子是被马车碾了还是被马蹄撅了。”
    裴郁对此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对裴行时的感情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消磨光了。
    小时候或许他还会拼命做些什么希望得到他的认可,希望他能以他为荣,如今……他垂着眼眸,低着头,嘴角扬起一抹讥嘲的笑容。
    他早就不在乎了。
    他做这些、学这些,期望有一日可以功成名就,并非因为他。
    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后,待瞧见她仍是和先前那样怔怔站着的时候,裴郁的心情终于又再次有了一些变化,变得着急紧张起来,是因为他隐瞒了这些事让她不高兴了吗?
    裴郁下意识地就想走过去跟人解释。
    只是还未走过去,就先听到父子俩的对话:“臭小子,你爹我也不期望你高中,但你下次在书院考核的时候能不能使使力,别让你爹我看起来那么丢脸。”
    “那你别来不就成了。”
    “你、臭小子,你皮又痒痒了是吧!”
    那边父子俩说着说着又打闹起来,一个揪耳朵一个踹的,樊自清看得直摇头,最后还是他先开口说道:“吃不吃饭了?”
    徐冲听到老友说话,这才诶了一声:“吃!”
    “走!”
    他说着就走过去了。
    云葭这时终于开口了,她轻声喊道:“樊叔。”
    “嗯?”樊自清原本正要跟着徐冲往前走,忽然听到这一声就停下步子,他此刻双手负于身后,闻言,半扭头看向身后的云葭:“什么事?”
    云葭看着他问道:“您还有别的师弟吗?”
    这话问得在场一众人都看了过来,就连还在揉自己耳朵的徐琅也目光奇怪地看向自己的姐姐,好奇道:“姐,你还在想这事呢?”
    他虽然刚才也惊讶,但大概裴郁先前就已经给了他太多冲击了。
    他惊讶归惊讶,但也只是惊讶了一会,此刻看他一向从容镇定的姐姐竟然如此惊讶,徐琅也不知怎得,心里竟有些隐秘的高兴,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都不那么疼了,这次他可比他姐厉害,他就惊讶了一会呢!
    他高高兴兴的。
    徐冲脸上也没多余的变化,樊自清和裴郁却都看着云葭。
    未几。
    樊自清问云葭:“你问的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他虽然师从老头,但出自樊家,启蒙师父是他的祖父,若论师弟,樊家小辈皆是他的师弟。
    只是如今这四海列国,还活着的也只剩下一个裴郁。
    云葭听到这话,神色微顿,她并不知晓樊自清的底细,冷不丁听到这话,一时倒是压过了心里的那些思绪,也让她终于变得和平日差不多了,她心有歉意,嘴里也跟着道起歉来:“抱歉,樊叔,我……”
    樊自清摆手:“没事。”
    都过去快有二十年的光景了,樊自清早不介意提起这些事了,他说,甚至还颇为有心情的说了句玩笑:“活着的就他一个,不过也是个不听话的。”
    他说完特地去看裴郁。
    未想少年却未曾看他,他正满眼担心地看着他身后的女子,樊自清忽然了悟,他大概已经知道他在意的是谁了。
    云葭听到这话,心下又是一动。
    她并未表露于脸上,闻言,也仍是客客气气与樊自清说道:“多谢樊叔。”
    樊自清摆手,没说话,也没再去看裴郁,显然是懒得搭理这些事,他跟徐冲继续往堂屋那边走,这次云葭未曾阻拦。
    她还留在后面。
    徐琅揉着耳朵过来,瞧见他姐脸上的神情,奇怪道:“阿姐,有那么惊讶吗?”不过想想也的确够吓人的,论年纪,裴郁也就比他大一岁。
    徐琅觉得自己抗打能力是真不错。
    最开始知道裴郁比他厉害,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丢丢小嫉妒,拼了命想超过他,如今看他时不时蹦出一件比他好、甚至他根本没法做的事,他居然已经一点都不觉得嫉妒了,心里也顶多暗骂一声“狗东西,这么厉害”。
    忍不住就想跟自己亲姐分享他心里的那桩小秘密。
    他偷偷瞥了一眼裴郁,见他离他们还有些远,便悄悄跟云葭说道:“那我再偷偷和你说一件事,你别跟别人说。”
    他悄咪咪地跟云葭说道:“裴郁那童试是三年前中的。”
    说完还又立刻补了一句:“你可别跟老爹说,老爹要是知道,绝对得揍我一顿!”
    对此云葭却并不惊讶,她早就知道这事了。
    她惊讶的只有——
    他居然是樊叔的师弟,那么上辈子于战火之中帮忙找回阿爹尸身的也是他吗?她忍不住往裴郁那边看过去。
    正巧看到他已经朝她这边走过来了,而徐琅的那句话也恰好被他听见。
    “徐琅……”
    裴郁皱眉出声。
    徐琅听到脑后传来的熟悉声音,差点没吓一跳,回头一看,裴郁就站在他后面,他低低靠了一声,心有余悸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
    裴郁无言看他。
    徐琅也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看他,他俊脸泛红,虽然恶人先告状,但还有那么一些理直气壮,挺着胸膛道:“又不是我先说的,是你自己先说的!”
    “我、我就是补充一下。”
    他要是不说,他肯定替他保守秘密啊!
    理直气壮的徐琅被裴郁看得到底没什么底气,很快就跑了。
    裴郁也没去追他,瞧见他走了,就去看云葭。
    云葭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裴郁更加能够感觉出她此时的不同寻常了,要是以往,他跟徐琅这样,她指定是站在一旁笑的,今天却什么都没有,没笑、也没说话,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目光平静却又复杂地看着他。
    “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裴郁以为她是因为这两件事而不高兴了,低着头,轻声跟云葭道着歉。
    云葭看着他没说话,她心中波澜万千,犹如晴日之际刮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纵使表面表现得再平静,她的心都忍不住在微微颤抖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竟然是裴郁找回阿爹尸身的。
    怪不得……
    怪不得那样的时候,她费尽心思,都没法派人过去,就连外祖父的人都被拦在了燕云州外,可樊叔的师弟居然能上战场。
    那时她还以为那是樊叔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有别的手段。
    没想到竟然是裴郁。
    是了。
    那时候裴郁并不在燕京。
    那时前线缺少军粮,是他请旨奔赴燕云州送军粮和物资,当时还有不少人因为他的决定而哗然的,甚至就连圣上都十分反对他的决定,她是从裴有卿的口中知晓此事的,只是那时她满心都是怎么找回阿爹,哪有什么心情去理会这些事?
    所以那时裴郁是抱着什么心情去的?
    云葭只觉得心中的那场海啸波涛汹涌、翻天覆地,让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竟情不自禁想要落泪。
    她忽然想到他后来手背上的那道伤疤。
    那是战火留下的痕迹。
    “裴郁……”
    她轻声喊他。
    裴郁正绞尽脑汁在想该与她说什么才能缓解他们之中的沉默气氛,他哪里知晓云葭心中的那些海浪,下意识的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欺瞒而让她不高兴了,便想解释想诉说,甚至都想把自己为何不学医的缘故说与她听了。
    忽然听到云葭喊他,他忙答应一声:“我在。”
    云葭却又不说话了,她看着他,她想与他说“谢谢”,她想问他“疼吗”,还想问他“为什么”,可最后在他的注视之下,千言万语也不过化成一句:“走吧,去吃饭了。”
    第170章 胡乱吃醋的裴小狗
    由于樊自清的到来,云葭便又让厨房多做了一些好菜过来,就连好酒,她也让人送了不少过来,供樊叔和爹爹享用。
    后来两人觉得跟他们几个晚辈在一起,喝不痛快,索性直接去书房喝酒了。
    云葭也未曾阻拦。
    她知道阿爹需要痛痛快快喝一场。
    出去吩咐人多送些下酒菜过去,又让人时刻备着醒酒汤,免得回头两人真的喝多了,一概吩咐完,回屋的时候,她便发现徐琅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云葭放轻脚步,声音也变轻了许多:“醉了?”
    “嗯。”
    裴郁点头,声音同样放得很轻:“刚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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