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笑得无奈:“他酒量向来不好,只是我没想到喝果酒竟然也能醉。”怕他这样睡着不舒服,云葭便跟裴郁合力把人扶到了里边的罗汉床睡去,又让人去厨房多准备一份醒酒汤,免得徐琅醒来不舒服。
    她一概弄完,也有些饿了。
    之前一直在忙,都没怎么顾得上吃喝,刚落座,就见身边裴郁给她盛了一碗汤:“先喝碗汤,填填肚子。”
    云葭朝他看去,心里又是一软。
    她知道聪慧如裴郁,必然能够察觉她今日的异样,可他从头至尾什么都没问,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阿郁。”
    “嗯?”裴郁刚把汤碗放到云葭的面前,听到这话,抬头,“怎么了?”
    云葭看着他说:“陪我喝酒吧。”
    裴郁听到这话,先是蹙眉,然后便想出言拒绝,他还记得她那日喝醉时的样子,但与云葭四目相对,看着她望向他时眼中那两汪浅浅的笑意,他那一句拒绝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原本也没法拒绝她。
    最后还是点了头,轻声应了好。
    桌上还有桑落和果酒,他特意只挑了果酒,还未给云葭斟满,自己的倒是没怎么注意,全斟满了。
    云葭瞧见之后好笑,也未说什么。
    她亦不多言,只是拿着酒盅慢慢喝着,喝完便又把空杯对准裴郁,是要他继续倒酒的意思。
    裴郁蹙眉。
    就连那挺翘的鼻子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漆黑的双眸落在云葭的身上,虽然不说话,但眼中表达的意味十足。
    是不肯再给人倒酒的意思。
    云葭瞧见之后也不多说别的,只笑盈盈看着与他说了一句:“我想喝。”
    裴郁听到这话便又没办法了,他又是沉默地看了云葭一眼,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思给她倒酒。
    一盏接着一盏,裴郁最后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他犹豫道,“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他虽然觉得云葭这样应是与他无关,但还是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找起了毛病。
    “没。”云葭摇头,继而皱着眉反驳了他的话,“别总是往自己身上找毛病,我并没有不高兴,我……”她说到这一顿,过后才又轻声说道,“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旧事。”
    一些没办法与人诉说的旧事。
    云葭握着手里的酒盅,又喝了好几盅,她并不觉得自己醉了,可她的确醉了,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涣散起来。
    她想到了上辈子。
    她并不可惜也不怀念上辈子,她只是有些遗憾没能亲自与他道一声谢。
    云葭的眼睛不自觉悄然红了。
    裴郁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她,忽然瞧见她红了眼圈,心里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张口想问她怎么了,但想到现在的情况,能让她红眼的恐怕也只有裴有卿了。
    裴郁嫉妒过也羡慕过裴有卿,在小时候,在自己孤零零地站在一边,而裴有卿永远被人簇拥的时候,他就曾经深深地羡慕过他嫉妒过他。
    但越长大,他对裴有卿的这点羡慕和嫉妒就越来越淡了,即便裴有卿越来受欢迎,越来越多人称颂赞美,他也觉得与他无关。
    直到那年他与她定亲。
    他心里这一抹阴暗的心思便又如杂草一般横生出来。
    可裴郁觉得,此刻他的心情比那时、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来得糟糕,他差点就要维持不住脸上的那点冷静了,他既为她心里还有裴有卿而生气,裴有卿究竟有什么好的?又为她红了眼眶而感到深切的难过。
    手里握着的酒盅都快被他捏碎了,可他说话,还是一句:“你还在想他吗?”
    云葭头脑浑噩,听到这话,一时未反应过来去想他如何得知,只一边喝酒一边轻声应道:“是。”
    裴郁一听这话,握着酒盅的手更紧了,听到轻轻的破裂声,他蓦地低头一看,便发现手里的青瓷酒杯竟然真的被他捏碎了。
    他神色微怔,继而有些心慌。
    怕云葭瞧见,询问他为何如此,忙去看,却见她微红的眼眶,眸光已不是那么清明。
    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稍松,还好,她并未发现,他把已呈现出一条裂痕的酒杯放回到桌上,没再握于手中,免得自己回头真的失态被云葭瞧见。
    但经此一事,裴郁心里的那点情绪也终于变得平静下来了。
    他想,裴行昭和陈氏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裴有卿的确没有对不起她过,她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厚非,会想他,很正常。
    可虽然这样想着,裴郁的心里却还是十分不舒服。
    他不敢让云葭窥察出他那点不高兴的情绪,垂着头,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一点:“那就去找他。”
    云葭摇摇头,轻声:“……找不到了。”
    “怎么会找不到?”他不愿意承认,故而声音很轻,“他如今应该已经得到信了,在回来的路上了。”
    裴郁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抿起唇。
    他就算再讨厌裴有卿,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裴有卿不会放任不管。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或许现在……
    他就要出现了。
    裴郁想到这些,心里顿时百感交集,再无平日的沉稳,他埋着头,忍不住去想,如果裴有卿回来,那他们是不是又要在一起了?
    徐叔和徐琅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但如果她真的坚持的话,想必他们也舍不得拒绝。
    裴郁越想越焦心,也越来越难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要想到她跟裴有卿再续前缘,他这颗心就跟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
    “裴郁。”
    听到云葭喊他,裴郁并没有注意到她此刻并未如从前一般喊他“阿郁”,他蔫蔫地答应了一声,抬头,见云葭看着他,裴郁隐隐感觉到她此刻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就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
    可他今日思绪实在是太乱了,虽然隐隐觉得不对,也未曾多想,只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云葭看着他轻声说:“谢谢。”
    清醒之际没法也没理由说出来的话倒是在醉时说了出来。
    裴郁听得一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道谢,但回想自己先前说的那番话,她不会是在跟他道谢他让她去找裴有卿吧?他这是给了她决心了?
    裴郁心里怄得简直想吐血,但看着云葭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
    她高兴就好。
    左右如今徐叔已经没事了,她又成了县主,裴行昭和陈氏以后绝对不敢再欺负她,她要是真的喜欢裴有卿就嫁吧,大不了他替她多看着一些就是了。
    裴郁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的自己在说“裴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能让她随心所欲嫁给裴有卿?”而另一半的自己则在说“她喜欢就好了,她喜欢,他就愿意替她去做”……
    突然听到咚的一声,惊醒了还在胡思乱想的裴郁。
    抬头一看,瞧见云葭也跟徐琅似的趴在了桌上,还未知晓哪一半胜利的裴郁看着这幅画面面露无奈,他轻声说:“还说自己酒量好,你不也醉了。”
    说完他取下云葭手里的那一盏酒盅,免得回头她摔落在地上。
    裴郁没有立刻出去喊人,而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昏睡的云葭,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终于叹了口气,像是做了决定一般出去喊人。
    “又喝醉了?”
    惊云知道她喝醉果然惊讶,进来一看,看着昏睡的云葭,无奈道:“怎么又喝醉了?以前都没怎么见过姑娘喝酒,现在倒好。”她走过去喊人,却未能把云葭喊醒,只能出去找人准备轿子,打算把云葭抬回去睡觉。
    裴郁也走了出去,没留在这边,只叫了一个小丫鬟进去伺候。
    看着外面晴朗气清,他的心情却十分糟糕。
    心里再次对那个还没回来的裴有卿记恨上了,都是因为他,她才会变成这样。
    裴郁心里阴沉沉的,跟下了一场狂风暴雨似的,脸上的表情也不算好,直到云葭被人带走,他方才进去,拍了拍徐琅的肩膀。
    “啊!”
    徐琅惊醒过来,他坐在罗汉床上,还有点昏头昏脑的,神情也有些呆呆的:“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啊?”
    裴郁没搭理他,见他醒了,神智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说:“走了,回去看书。”
    徐琅呆愣愣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见裴郁已经往外走,他也就连忙跟了出去,走过堂间那张桌子,他听到有下人轻声说:“咦?怎么碎了一只酒盅?”
    徐琅一看,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弄坏的。
    他当然不会因为自己弄坏一只酒盅而觉得不好意思,只是难免心虚,他怎么喝个果酒也能醉啊!幸亏老爹不在,不然依照他那个德性,绝对又得说他没用了。
    徐琅红着脸跑了。
    第150章 带裴郁去庄子
    云葭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这次醒来,她倒是还残存着几分记忆,并没有全部忘记,揉了揉还有点胀痛的头,想到自己昏昏沉沉之际曾听有人在耳边说的那番话,她颇有些无奈。
    看来越活越回去的不止裴郁一个人,在酒量这件事情上,她也一样。
    以后还真是得少喝一些了。
    若次次都这样喝醉酒,实在是难以见人了。
    云葭失笑般揉了揉眉心,而后摇了摇枕头边上放着的金铃。
    没过多久,惊云听到动静就进来了,看到云葭醒来,她难免要多说一句:“您以后可别再喝酒了,这喝两次就醉两次,亏得是在家里,这要是在外头可如何是好?”
    云葭任她说着,笑着没说话。
    等惊云说够了,云葭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喝了起来,喝完酒后醒来,总觉得口干舌燥,大半杯水入肚,方才好一些。
    她放下水杯问惊云:“他们怎么样?”
    惊云知道她问的是谁,回道:“小少爷和二公子没事,奴婢们带您回来之后,他们也都回去了。樊大夫半个时辰前也走了,国公爷倒是还醉着,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让厨房准备着醒酒汤,等国公爷醒来就会有人送过去。”
    云葭点点头,没再多说。
    惊云扶她起来,给她穿衣的时候,嘴里又忍不住问上一句:“以前也没见您这么喜欢喝酒啊,如今是怎么了?”
    云葭说:“想到一些事。”
    惊云不免有些好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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