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到几近透明?的花瓣,嫩黄的花心里点缀着蛋黄色的花蕊。
    只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朵娇花。
    “可惜了。”老板娘说:“这个是别人订的,我也不能擅自卖出去,但你要是确定要的话你可以付一半定金,三天之后你再来取行不行?”
    段之愿垂下眼:“算了,我要一束雏菊吧。”
    “行,在里面那你自己看,都是刚包好的。”
    秦静雅听了半天,开口和老板娘闲聊:“这什么小苍兰还需要订购啊?”
    “可不是吗!咱们燃城都没有。”老板娘压低了声音,告诉她:“这个客户是我们?家老客户,经常订花送给老婆,就为了哄老婆开心,现在有心的男人太少?了,嫁给这样的可真是享福。”
    段之愿抱起一束雏菊,指尖漫不经心拨弄花瓣,视线却落到桌上。
    寥寥几枝实在不足以?让她惊艳,因为当年她也曾收到过几近一面墙的小苍兰。
    娇艳欲滴,上面点缀着晨间的清露。
    让她觉得,她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如今却是花和人都不在了。
    付好小雏菊的钱,段之愿刚一转身,一个身影冷不防闯进她眼中。
    那个女人穿着就和这条街上的人一样普通,不同的是她找了个椅子坐在那里,灯牌支在她腿上,上面的字是住店、招待所。
    炙热的阳光下看不出灯牌的闪耀,段之愿抬头一看——富丰宾馆。
    这算是火车站除了酒店以外最大,看上去最正?规的旅店了。
    正?儿八经的商业楼,四层,最上面还挂着硕大的牌匾。
    不像其他?的,把住宅楼改成插间,用来作为简陋的招待所。
    女人突然抬头,几乎是同一时间,段之愿垂下眼,雏菊和宽大的帽檐将她的脸遮盖得严严实实。
    她挽着秦静雅的手臂,与吴真?擦肩而过。
    心脏剧烈地鼓动,段之愿甚至感觉下一秒张昱树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几年未见,也不知他?有没有去上学,现在究竟是在大学校园里,还是和从前一样无所事事在整条街游荡。
    三十分钟后,她们抵达墓园。
    段之愿手捧一束雏菊放到墓碑前,指腹拂去照片上的薄灰,说:“爸爸,这家的雏菊开得很漂亮,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母女俩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话题很多,说说笑笑就说到了日落西山。
    金红色光辉洒向人间,映的段之愿的头发泛着红光。
    万里无云,黄昏似乎看不到尽头。
    秦静雅接了个电话走得远了些,段之愿就蹲在地上,与照片里的段覃对视。
    “爸爸,你一定都看到了。”段之愿声音淡淡,手指轻抚过照片上段覃的脸:“这些年,你都知道了吧。”
    “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来捉弄我们家。”
    她透亮的瞳孔里蒙上水雾,咽了下唾沫只觉得喉咙发酸。
    “爸爸我……我其实还是没走出来。”
    “本来应该可以?的,但是……”段之愿深吸了一口气,又摇头:“我大概……永远也没办法走出来了。”
    繁杂纷乱的浮世里,苦大过于甜。
    微风和阳光曾经拂过她的面庞,但不会永远停留,更不会为她回头。
    “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段之愿吸了下鼻子,脸上重新挂上粲然的笑:“我现在很少?哭了,尤其是想到你,你和……他?的时候,我不哭了,我是不是有进步了呀?!”
    “爸爸你放心,我一天比一天坚强了。”
    她在长大,无论是年龄还是心理。
    就如同这束雏菊一般,慢慢长大。
    段之愿和秦静雅就在附近找了个正?规酒店住下。
    吃过晚饭后,她一个人走在路上。
    在咸城住的时间久了,竟忘记原来燃城的太阳这么短。
    六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橘黄色的灯光拼凑出一条通往前方的路,沿途有彩灯铺在早已干枯的树枝上。
    营造出星河坠落人间的错觉。
    段之愿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一路走一路看。
    视线略过熟悉的高层建筑,指尖拂过公交车座椅。
    她脚下踩着燃城大桥的砖瓦,突然停靠在围栏边。
    因为看见桥下有一对穿着校服,手拉手走过的情?侣。
    不畏惧寒风,吵吵闹闹消失在段之愿的视线里。
    片刻后,她弯了弯唇,横过马路来到站牌下。
    上了一辆公交车。
    依旧是熟悉的报站,恍然间让她有梦回当年的错觉。
    车子很快行驶到十七中,她抬眸,没有错过当年的飘扬出窗外的天蓝色窗帘。
    转弯处添了两个路灯,其中一个方向刚好对准后巷。
    这里不再是一片黑暗,路灯的光照亮了大半条巷子。
    让它看起来不像多年前那样恐怖。
    继续坐下去,没几站就到了曾经的家。
    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最终到了终点?站,再换乘其他公交车回到酒店。
    洗好澡后,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
    依旧是一张瓜子脸,双眸沾染了浴室里的水汽,看上去雾蒙蒙的。
    即便是这样,依旧能从眼神中分辨出现在的她和曾经的不同。
    不同是少?了怯懦,添了几分成熟的坚韧。
    懵懂无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干练与稳重。
    卸下一天的疲惫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丝绸般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头顶的吊灯在她眼中旋转变幻,再恢复成原状。
    段之愿之前把路遥的朋友圈屏蔽了,因为在她和张昱树分手后的某一天,路遥发了他?们?一群人聚会的照片。
    男人的身高只能站在后排,十几个人喝得面红耳赤,勾肩搭背站在一起。
    即使这样,段之愿依然一眼就瞧见了他?。
    他似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无论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总是能叫人一眼就看见,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眼。
    今天,她重新进入路遥的朋友圈。
    尽管只显示半年,但依旧能看见不少有关于他的动态。
    贺铭洋开了个台球厅,海报上有张昱树弯腰拿着球杆的照片。
    钱震过生日,有张昱树往他?脸上糊蛋糕的小视频。
    最近的一条,是个她不认识的人结婚。
    张昱树和贺铭洋去当伴郎。
    这是段之愿第一次见他穿白衬衫和西装。
    西装也没能压抑住他骨子里的野。
    依旧是贴着头皮的短寸,眉梢处做了断眉。
    看着镜头的眼神很邪,他?勾着唇,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极了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
    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个好人。
    大概,这世界上,只有她体会过他的温柔吧。
    今天,她一个人走过曾经的路。
    往事也如云烟般在眼前划过,一幕比一幕清晰。
    犹记得那年盛夏,风清日洁,少?年顶着一双丹凤眼,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
    闭上眼睛再睁开,四季轮替,光影的齿轮旋转,突然来到大雪纷飞的寒冬。
    依旧还是那双带着寒意的丹凤眼,帮她解围,屡次带她脱离困境。
    是他?将她从泥沼中解救出来。
    用自己的永远不灭的炽热,把一整个春天搬进她的内心,再将她心中的领土一寸寸占据。
    心跳发生在不经意之中,停滞也同样来的突然。
    段之愿卷起身下的被子翻了个身,双眼轻轻阖上。
    回忆太伤神,她很想睡一会儿。
    --
    刚回咸城没几天,姥姥某天半夜起床去洗手间,回来时突然晕倒一头栽在地上。
    医院也没诊断出什么严重疾病,只说姥姥年纪大了,身体出现小问题是正?常的,家里人要多留意。
    住了几天院,开了点?补品,姥姥就回了家。
    段之愿也托出去旅游的同事帮忙代购营养品,每周休息时就回来监督姥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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