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安:“……呜哇哇哇!人鱼王偏心!”
    “偏心?”
    还没等沈呦呦几人回过神来,一道清泠泠的声音乍然响起,“你唱歌连人类都引诱不到,还敢来敲我的门?”
    帝安一下被口水呛住了,他愣愣地重复,“人鱼王?”
    似乎是嫌弃自己的后辈太蠢,那道声音没再响起,沈呦呦几人等了又等,最终决定先进去看看。
    小姑娘在门上敲了敲,“您好?我们进来啦?”
    没有回应,几人对视一眼,最终小心翼翼地迈开步伐。
    长廊两侧,俱是各式各样的壁画。
    在这个除了云层之外百分之九十都是海洋的世界,历史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一种特殊的、拥有上肢、可以实用工具的鱼类,率先进化出了智慧。
    人鱼占领了这颗星球,但他们繁殖困难,且无法离开海洋;
    事实证明,陆地更适合发展,从火苗到科技,擅长协作的人类后来居上,人鱼反而成了异族。
    生性自由烂漫的人鱼并不在意,他们包容地接纳了这个新生的种族,甚至有许许多多的人鱼陷入爱河,跟人类结为伴侣。
    帝安看到这里,甚至顾不得掉小珍珠了,“怎么可能?”
    他喃喃:“爱上人类,不是会变成泡沫的吗?”
    怎么在远古时期,人类还能与人鱼结为伴侣呢?
    其余人不理解他的震惊,继续往下看。
    众所周知,人类是最贪婪的种族。他们渐渐地不满足于狭小的陆地,一部分人开始填海造陆,一部分人试图穿越云层,另一部分人想要摆脱肉.体、实现精神数据化。
    几波人互相争斗,死伤惨重,生灵涂炭。
    “人鱼王”就是那个时代悲惨的缩影。
    少女在尸横遍野中歌唱,身后的太阳渐渐下山,面前的海洋里有条人鱼冒出了头。
    壁画到此处戛然而止,又是一扇门。
    沈年试探着把刚刚的小调哼了一遍,门纹丝不动。
    于是他看着最后那副壁画,思索一番,唱了首轻柔的情歌。
    其实沈年不太会唱情歌。
    他拥有友情,来自一直不离不弃的经纪人;他富有亲情,来自可可爱爱的女儿;却从未拥有过爱情。
    或许在他年少时,也曾有一瞬间对青梅萌动过,但后面经历了那一系列的事,别说春.心了,他连心都不敢有了。
    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于是沈年微微阖眸,唱起了爱情。
    他见到的第一种爱情,是老年夫妻相融以沫,白头偕老。
    三居室里的聋哑夫妇肩并肩坐在沙发上,铺面而来的海腥味似乎隐约带来了歌声。
    老妇人看到字幕,忍不住用手比划,‘这唱的是我们吗?’
    老爷子听着传入耳中的歌声,用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他眼底浮起泪花,左手握紧夫人,右手比划着,‘应该是吧,可惜我们听不到。’
    可惜你听不到。
    ‘没关系啊,’老妇人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你能听到就够了。’
    她仿佛没有看到老爷子骤然变化的神情,笑眯眯道:‘很好听吧?’
    老爷子怔怔地看着夫人,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一身碎花裙、两根麻花辫、朝自己灿然微笑的少女。
    他哑然地张了张嘴,试图比划,却被老妇人将两只手都按住了。
    ‘张嘴说话,’她的手在半空中划过凌厉的风,‘我要听!’
    “你,”老爷子沙哑的声音一出,眼泪顺势滚落下来,他夸张化每个字,尽量让口型显得清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老妇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笨蛋!’
    她愤愤地比划,‘笨死了!’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老头子?!’
    老爷子却笑了,他用粗糙的手指轻柔地揩去夫人脸上的泪,银白的头发熠熠生辉。
    “我跟你可不一样。”他的眼神温柔而专注,乍一看,跟当年那个动不动就红了脸的青年并无不同。
    “我这辈子干过最有出息的事,就是把你娶回家。”
    并且还能这样,手牵着手,匆匆忙忙就过了一辈子。
    狭窄的三居室里阳光普照,沈年仿佛看到了夕阳中牵着手散步的两位老人,时过境迁,他们早已不是初恋的年纪,却用黄昏,酿出了归于平淡后最醇美的酒。
    最美不过夕阳红,最甜不过黄昏恋,不过如此。
    余音袅袅,微一停顿,下一个分段,是中年夫妻,妥协过后的破镜重圆。
    歌声缓缓响起,于羽惊讶地放大双眼,回头看向父母。
    “沈叔叔好像在唱你欸,爸爸!”
    于隶神色一僵,别别扭扭地辩解,“这歌里的男人也太怂了,我哪有那……”
    他话语还没落下,注意到夫人横起的眉头,马上噤声,憋了回去。
    他听着轻快又揶揄的歌词,涨红了脸,愤愤地在心底骂了沈年无数次。
    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才让大家忘记他的热舞视频,将自己“威严”的形象扭转了回来。
    现在这首歌一出,全都白费了!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沈年!
    于隶这么想着,然而看到满屏幕的“磕死我了”,又忍不住悄悄扬起嘴角,暗戳戳将歌词全都记了下来。
    如果,他偷偷看了眼面露怀念的夫人,忍痛割腕般想到。
    如果夫人那么喜欢他的舞蹈,他也不是不能再多跳几次。
    一切都是为了家和万事兴,绝对不是他本人想跳!
    中年夫妻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糖中带着一点点涩、一点点苦、一点点辛酸与眼泪。
    他们在磨合中互相妥协,使糖沾上了现实与生活的味道,褪去了腻味,不算很甜,却恰到好处。
    随后,沈年开始唱他曾遇到的第三种爱情。
    一个吝啬鬼,在异国他乡、倾尽所有的故事。
    说起来,沈年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却有一双擅长发现美的眼睛,总能将最细微的情感融入到歌曲中,唱出最动人的曲调,把所有人都带入那些场景中去。
    或许正因为此,作为一个对外语一窍不通的华国人,他才能唱出无国界之分的音乐。
    而这一次,他用自己的这种天赋能力,为这段年轻人的爱情,改写了结局。
    就像童话故事里,吝啬鬼最后握住了贫民少女的手,他们伉俪情深、琴瑟相合,一起读书,一起深造。
    出租屋内,朱克碰了碰模型,笑容在眼泪中若隐若现。
    “听,”他笑着,“在唱我们呢。”
    “你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轻柔却又坚定,“全世界都在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的那种。”
    这是一首夏天的小情歌。
    所以它甜滋滋的,像是冒着气泡的柠檬可乐,封存在玻璃瓶里,再掉入一望无际的大海里,为每种爱情,都画上了童话的烟火。
    沈年笑着唱完最后一点尾音,人鱼王缓缓地吐出口气。
    “我喜欢这种爱情,”第二扇门被轻快地打开,众人仿佛隐隐看见个少女模样的人,她苦恼地托腮,喟叹着:“如果人世间的所有爱情,都是轻飘飘的就好了。”
    第86章
    ◎“我爱人鱼、爱人类、也爱你。”◎
    众人尚未对那份娇俏付之一笑, 一副厚重的上位史却随着第二扇门的开启缓缓展开,令观者无不瞠目结舌。
    人鱼族没有王,因为没有人鱼能服众, 也没有人鱼知道要怎样成为王。
    人鱼们生性自由散漫, 连聚在一起都很不容易,又怎么可能合作听从王的指挥?
    所以人鱼族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王,是一个人类,是不是也显得不出奇了?
    没见过世面的帝安最是目瞪口呆,他看着那一副副壁画,总感觉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他以为已经自己足够阴险狡诈, 却远不及人类的十之一二!
    “人鱼王”是一名亡国公主——这样的亡国之人在当时的大陆随处可见, 她亲眼看着自己全族被屠,遭遇了大多数人无法想象的事,于是再也不愿相信人类。
    她用歌喉和美貌在上流社会辗转多年, 冷眼看着一茬又一茬的人类在内斗中死去, 很快通过敏锐的政治嗅觉, 意识到了一股大多数人类都未重视的强大力量。
    ——人鱼族。
    他们残忍、野性、像是未开化的野兽;
    但也天真、无知、毫无对阴谋该有的敏锐嗅觉。
    大多数人类养着他们,就像养宠物一样,但人鱼竟然将其美化成爱情, 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多么可笑。
    与那条人鱼的初遇是蓄谋已久、被海神看中是编造的神话……一件件被“不经意”曝出来的真相,一场场煽动人心的歌唱演讲,别说当时的人鱼被忽悠瘸了, 就连此刻仅仅是在观赏壁画的帝安也忍不住热血沸腾。
    “你们还不懂吗?”少女站在珊瑚高台上,发丝四处飘散,平静地说道:“人鱼必须站起来, 否则大陆上那些人鱼禁..脔, 就是你们的未来。”
    底下是万“鱼”群呼, “消灭人类暴...政!星球属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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