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真叹气,小秋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有同理心,太过善良了。
    这样的性格,其实自己很容易受伤,也很容易不快乐。
    方念真像哄小孩儿一样,拉着小秋穿衣服、洗漱,把她按到餐桌前,一直看着她吃完早饭,把雪梨银耳羹也喝了一半才罢休了。
    “除了嗓子,身子可有哪些不适?”
    小秋摇摇头。
    “那你和安子这两日就跟着我吧,你们常在后厨,外面的人情世故也该了解一些。”
    既然做了人家的师父,总不能只教做菜,也得对俩孩子的未来负责。
    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她手底下打工吧,那日子也太没有盼头了,一眼就望到边了。
    再说,她这店还不一定能开一辈子呢。
    方念真其实希望他们以后都有所成就,能创下自己的品牌,或者开起一家他们自己喜欢的店铺。
    东分西散地各自吃完早饭,府衙就来人了,来得居然是赵吉。
    方念真自认与赵吉的事情早就翻篇了,也没显出什么特别的神色。
    赵吉却好像找人似的,一个劲儿往方念真身后看。
    “赵大人是有事?”
    赵吉这才想起来自己这趟过来的正事。
    “仵作验过尸了,方大不是自缢身亡的,体内有药物的残留,初步判定是让他晕厥,之后又伪造上吊现场的。”
    方念真惊讶地站起了身,所以说,方大不是畏罪自杀?起码他没想死。
    赵吉拱了拱手:“还得带昨日与方大同桌吃饭的人,去府衙问几句话。”
    方念真就把食铺的店员都叫了过来,跟着赵吉去了府衙。
    赵吉临走前,方念真叫住了他。
    “赵大人,您对潜火队了解吗?”
    赵吉问道:“方掌柜想了解哪方面?”
    “我听说,火灾后重建房屋可以获得补助?”
    赵吉沉思了一下,“是好像听说过,不过,也就能省个几百文钱,与重建所花费的钱相比,不值一提。这个政令也就是给个心理安慰。”
    快言快语地说完,赵吉才想起来,方念真的店铺都被烧完了,自己还在这儿说什么“不值一提”,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戳刀子呢吗?
    方念真见赵吉一脸尴尬,赶紧放他走了。
    她可是看出来了,不止她自己这儿翻篇了,赵吉那边应当也是放下了。
    这样好啊,避免了许多尴尬,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城市生活,不可能一直没有交集。
    赵吉说“也就补助几百文”,可是这跟昨日曾管家说的对不上啊?
    照曾管家的说法,若是自己重新盖起三四层高的酒楼,买材料的钱能省下几十两呢。
    因为案件还没有调查清楚,方念真也不便去府衙询问,听潜火队的人说,食铺那边的后续工作已经完成了。
    方念真就又去了食铺。
    潜火队早留了人在那边,“方掌柜来了,起火点已经找到了,就在这个炉灶旁。”
    方念真顺着看过去,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出那里是个炉灶了,不过那里就是方大常用的灶。
    “起火原因没有查出来,不过,对于为什么火烧得这么快,这里有一处疑点。”
    潜火队的人带方念真到了已经烧的黑黢黢的墙根处,“我们在这里检查出了桐油,店里最近有用到吗?”
    方念真诧异,“桐油?我们店里从来都没有用过啊。”
    她上一次接触到桐油还是在木匠那里,店里又没有重新装修,是从来都没有买过桐油的。
    潜火队的人面色沉了沉:“那还是有人恶意纵火的可能比较大。”
    潜火队的人说,这处建筑最好先不要动,等府衙那边结案了,再重新收拾。
    方念真重建的计划也只能推后,她到了“锅里捞”和“方记涮肉”的店里,严格地检查了店里所有的易燃品。
    又下了新规定——任何员工不能拿不明物品进店,方念真特意设置了一个类似于“安检员”的岗位,专门检查员工携带的物品,重点检查进后厨的。
    又每家店都准备了好几个水缸,以免着火后不能及时救火。
    方念真安排完这些,就准备往家走,她得看看小秋和安子回来了没有,两个徒弟还得喝药呢。
    一辆马车从她面前经过,方念真感觉这辆马车都带着香风,不是饭菜的“香”,而是香粉的香味儿,呛得她猛打了一个喷嚏。
    马车里,危诗霜放下车窗上的帘子。
    “嗤,入不了大雅之堂的厨娘罢了。”
    马车悠悠地经过被烧得不成样子的食铺,危诗霜得意的欣赏了一会儿。
    “回去吧,我累了。”
    回到院子,危诗霜就看见桂游面沉似水,端坐在椅子上。
    “哟,桂少爷回来了,这几日累坏了吧?”
    桂游挥退所有的下人,质问危诗霜:“你到底要干什么?方念真哪儿得罪你了?”
    危诗霜看着桂游眼中因为情绪激动而暴起的红血丝,觉得刺眼极了。
    “她确实没干什么,缘由在于你干了什么。”
    桂游激动地站起身:“我干什么了?我与她话都说不上,你又杀人又放火的,什么意思?”
    危诗霜一脸看透桂游的微笑着:“急了吧,她是你的心上人?那她配得上我如此对待。”
    “疯子,危诗霜,你简直就是个疯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冲我来,别去牵连无辜的人!”
    危诗霜品了一口茶,“桂游,不忠者,我不用。我现在解决不了你,所以只能先解决你的意中人了。”
    危诗霜稳稳地喝着茶,桂游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癫狂。
    桂游平息了一下气息,走上前把危诗霜搂在怀中。
    “诗霜,是你误会了,我心中只有你,从未对他人动过心。”
    危诗霜推开桂游,温顺地抬头说道:“好,我信了,不过,仅此一次。”
    桂游说自己要去洗个澡,转身便走了。
    “毒妇。”
    桂游没想到,危诗霜竟然这么狠毒,险些要了方念真的命,上次危诗霜调动他手下的人,折了两个进去。
    桂游后来多方打探,确认那两人都已经死了,没有暴露的可能,才放下心来。
    却没想到,一回新云州就听说“方记食铺”失火了,属下还禀报来说,又是危诗霜干的!
    桂游心情很是复杂,明明自己只是对方念真有些好感,说是喜欢都还谈不上吧,而且方念真一直在疏远自己。
    但危诗霜就问都不问一句,直接下手,又狠又准。
    桂游喃喃:“早知道她如此心狠手辣,我是不会与她一条船的。”
    另一头,危诗霜也跟自己的手下说着话。
    “小姐,您今日这般折辱桂少爷,会不会有所不妥?”
    危诗霜冷冷一笑:“从前还愿与他装一装,最近我是越发疲累了,要不是还得靠他和那边联络,我早都翻脸了。这男人,没用又滥情,不足以成大事。等我把他架空那日,就是他死到临头之时。”
    -
    过了几日,府衙那边对方大的调查结束了。
    最后判定,方大就是纵火之人,府衙先后找齐了人证和物证。
    “方记食铺”起火后,有人见方大从后门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去不回头。
    方大家附近的街坊则是有人看见他抱了一包东西回了家中,府衙对方大家进行了搜寻,找出来一包银子,足有十几两。
    方大的媳妇看见这包银子就愣了,她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甚至怀疑是府衙搜查的人往她家放的。
    至于物证,在方大的手上和袖子处都发现了桐油的残留。
    无论方大媳妇怎么哭喊,证据链已充足,方大是第一纵火人这件事是定性了的。
    至于幕后指使,就还得细细地查了,不过人已死了,确实是不大好查了。
    方念真的胳膊一日好过一日,现在行动已经没有任何异常了,只是皮肤表面还有着结痂掉了的痕迹。
    几个侍女每日轮流给方念真涂着“玉颜膏”,给方念真看得直心疼。
    “木槿,现在都一天两次了,这药这么金贵,不用这么频繁吧?之前太医说一天擦一次就行的。”
    木槿轻柔地给方念真涂着药,解释道:“我们王爷叮嘱了,定要把这一小罐药膏都用完,否则就是奴婢们失职了。”
    木槿这样说,方念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乖乖地任由她涂药。
    药膏抹完清清凉凉的,现在天头越发凉了,屋里也燃起了炭盆,方念真裸着半边臂膀也没觉得多冷。
    待药膏吸收差不多了,木槿帮方念真穿好衣裳。
    “姑娘好像长高了些,也……丰腴了些。”
    现在四个侍女与方念真都很是相熟了,也不喊“方姑娘”了,直接就叫姑娘,倒显得像是从小就侍奉的自家姑娘一般。
    方念真听了木槿的话,脸上就是一红。
    木槿比她还要大两岁,懂得自然也多。
    她口中的“丰腴”,可不是说方念真胖了,而是另有所指。
    方念真低头看了看胸口鼓鼓的两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受伤之后补得太过了,某处竟然又发育起来。
    不过她毕竟是个现代女子,对于这些变化也坦然接受,只要健康就好,身材怎么样无所谓。
    只是可惜,之前常穿的衣裳现在都感觉有些紧绷之感,只怕又得重新定一批了,又是一笔银子。
    方念真最近“抠门”极了,当然,她不是从员工身上抠钱的人,只是对自己很“抠门”。
    新衣服也不添了,新鞋子也不买了,零嘴就吃家里的,外面的街都不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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