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傅书言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卫廷昶把郎中领到家里来了,堵了个正着,不看病都不成了。

    有人对女儿好,杜氏心里倒是很高兴,“快请靖安侯世子进来。”

    卫廷昶身后跟着一个郎中,年纪不轻,一缕须髯,看上去仙风道骨,小眼睛贼亮,傅书言就想起旧时戏本里降妖除魔的道士。

    卫廷昶恭恭敬敬,一揖到地,“侄儿拜见伯母。”

    杜氏笑逐颜开,“廷昶,你是个有心的,惦记你言妹妹的病,我这当妈的都没想起给你言妹妹请个郎中。”

    “伯母,这位郎中医术了得,擅长治疗小孩子夜惊症。”

    杜氏热络命丫鬟,“快给世子爷和郎中看坐。”

    傅书言站起身,蹲身一福,“廷昶哥哥受累了。”

    郎中坐下,看着傅书言,“是这位姑娘得了夜惊症状?”

    杜氏道:“是,先生给看看。”傅书言还是小女孩,不用避嫌,

    郎中问;“姑娘夜里经常做噩梦?”这郎中的眯缝着小眼睛看着她。

    傅书言硬着头皮道;“偶尔做噩梦。”

    “姑娘都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中医望闻问切,这郎中小眼睛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注意观察她表情。

    傅书言道:“梦见蛇。”

    “姑娘看见的蛇什么样子,能具体描述一下吗?”郎中刨根问底,这种精神疾病,没法诊断,只能问病患,做出判断。

    傅书言回想一下蛇的样子,胡乱描述了一番。

    “蛇咬你了吗?”难道蛇咬和没咬有区别,傅书言打住他问话,道;“我吓醒了。”

    郎中确定小姑娘胆小,夜里做噩梦,被蛇惊吓,患的是小孩子夜惊症。

    杜氏担忧地问;“先生我女儿有事吗?”

    郎中胸有成竹,“吃点小药,保管药到病除。”

    杜氏和卫廷昶都欢喜,连声谢这个郎中,郎中拿出几包口服药,又从衣袖里摸出几张符,道:“放到房间里烧,镇魔除妖。”

    杜氏让檀香帮姑娘收好药和符。

    卫廷昶送郎中出府,卫廷昶送走郎中回转,杜氏亲热地问:“廷昶,吃过饭了吗?你要不嫌弃在我们府上用饭?”

    “没吃,侄儿下学去请郎中,这个郎中医馆里有几个病患,不出外诊,我等着郎中看完病患,好说歹说磨着郎中才肯来。”

    杜氏看卫廷昶倒实诚,对他颇有好感,命丫鬟,“去告诉大厨房,整治一桌子热菜热饭,说有贵客。”

    杜氏跟卫廷昶闲聊家常,问卫廷昶母亲魏氏可好,卫廷昶一一作答,对杜氏恭敬有礼。

    丫鬟打水上来,卫廷昶自己挽起袖子,洗手,傅书言站在一旁接过丫鬟手里的玫瑰香胰递给他,卫廷昶接过,笑道:“妹妹要按时吃药,病才能好。”

    傅书言不忍拂了他的好心,答应,“知道了,廷昶哥哥,言儿按时吃药。”

    卫廷昶洗完手,傅书言把帛布递给他,卫廷昶擦干净手,堂屋里饭菜摆上桌,杜氏吩咐丫鬟侍候世子爷用饭,卫廷昶真饿了,一口气吃下去两碗饭。

    杜氏心疼地道;“这孩子,你慢点吃,看噎着。”

    傅书言亲手给他盛了一碗汤,卫廷昶一口气喝下去,傅书言笑道;“廷昶哥,小心呛着。”

    杜氏道:“这孩子这个时辰才吃饭,为言儿找大夫找什么急。”

    卫廷昶呵呵笑,“妹妹早一日治好病,我了却一桩心事。”

    傅书言感动,她跟卫昭结拜姐妹,卫廷昶拿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呵护,一丁点小事都记在心上。

    卫廷昶吃完饭,丫鬟捧上漱口茶水,卫廷昶漱口净手。

    傅书言重新端上茶水,卫廷昶啜了口,傅书言想起问:“廷昶哥哥,你屋后那片竹林砍了,你练剑去哪里?”

    卫廷昶笑笑,“言妹妹不用担心,我在院子里练剑,院子地方大,我那里都可以练剑。”

    “廷昶哥哥不觉得竹林砍了可惜吗?”

    “不过一片竹子而已,哪里有人重要。”

    “廷昶哥哥真是个好哥哥,廷昶哥哥不像我三哥,总是板着脸教训人。”傅书言这马屁拍得,把她三哥扔进去了。

    天晚了,卫廷昶告辞,杜氏不放心,吩咐,“多叫几个人跟着世子爷,天道黑了。”

    傅书言送卫廷昶到中门,光线已昏暗,傅书言看着卫廷昶挺拔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薄暮中。

    傅书言跟檀香回房,檀香倒了杯温水,又准备好蜜饯,怕姑娘吃药

    嘴苦。

    傅书言打开一包小药,是惊风散,专治小儿受惊症,她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此药含朱砂,服用后患儿表现很安静,其实并不是安神作用,而是中毒导致的精神萎靡,安静、嗜睡,中医理论认为这是镇住了“惊”、驱散了“风邪”,正是汞中毒的典型症状。因为朱砂的主要成分就是硫化汞。

    傅书言拿过那几张符,细看写符用的红色颜料就是朱砂,朱砂中的硫化汞燃烧后变成水银蒸汽,孩子吸入后导致汞中毒,表面现象是睡眠安稳了,不做噩梦,实则轻度汞中毒。

    药物和符,有同一种功效。

    傅书言吩咐檀香,“把药拿去扔了,符拿去埋在后院,千万别用火烧。”

    檀香不解,“卫公子好心请郎中给姑娘开的药,姑娘不吃,不是辜负了卫公子一片好心。”

    “符埋在院子里效果一样,压惊的药不吃也罢,我不喜欢吃这劳什子苦药,不让廷昶哥哥知道就行了。”

    把这丫头糊弄走了,其实,这个郎中的药没问题,小儿受惊,中医都开这种小药,只是傅书言知道其中关碍,才不吃,不知道的病患都是这种治疗方法,对小儿受惊病症,无论是江湖郎中还是神婆治疗方法,都是异曲同工。

    傅书言早起跟傅明轩进宫,走进永清门没碰见卫廷昶,傅书言轻轻嘘口气,见卫廷昶总觉得心虚,疾走进了西门。

    傅书言去南书房最早,温习一下先生上堂课讲的,修宁公主不久就到了,其她人陆续到了,这两日来得最晚的都是容华郡主,容华郡主身后侍女提着书包,送到座位上,容华郡主刚坐下,师傅便来了。

    顾女先生这段课程都是讲和亲公主,顾女先生表情肃穆,怀着对和亲公主们的尊重,声音郎朗,情绪有些激动。

    傅书言记得,北方少数民族风俗父兄伯叔死,子弟及侄等妻其后母,有一位公主按回纥的收继婚制嫁给两姓三辈四任可汗,前三任丈夫是亲祖孙三代,还有一位公主嫁给了回纥可汗。嫁去不到一年,可汗就归天了。回纥要公主依回纥的风俗殉葬,公主断然拒绝以刀割面,以示悲痛。野蛮的契丹与奚,把进贡的几个和亲公主竟给宰杀了。

    傅书言听顾女先生讲的,唐代和亲的公主就有十五位之多。

    修宁公主捅捅她,小声道;“马场又来了不少马匹,那日我们去看看。”

    傅书言看顾女先生瞪她们,赶紧正襟危坐,修宁公主听枯燥无味,打起哈气。

    中午休息,皇宫上学,中午不用自备点心,宫里御膳房提供皇子皇女中午这顿点心,早晚两顿是正餐,其它的加餐。

    傅书言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盅花茶,檀香站在门口摆手,招呼她出去,傅书言放心茶碗走出去,檀香小声道;“姑娘,卫世子在西门外等姑娘。”

    傅书言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出了西门,看见卫廷昶站在门口,看见她,迎上前,“妹妹,昨晚药吃了吗?怎么样?睡得好吗?没做噩梦吧!你要觉着不好,我砸了他医馆,让这江湖骗子卷铺盖走人,少在京城地界招摇撞骗。”

    傅书言听说砸了人家医馆,郎中开医馆也不容易,急忙笑着说,“药吃了,昨晚睡得很好,廷昶哥哥不用担心。”

    卫廷昶听了,很高兴,“等妹妹吃完这剂药,我去让郎中再开几副药。”

    傅书言急忙摇手,“不用了,我现在吃两遍,心不慌了,不害怕了。”

    卫廷昶看她小脸白里透粉,道;“妹妹好多了,我就放心了,妹妹快回去吧!我没别的事,就是问问药效如何。”

    “廷昶哥哥,那我回去了。”

    傅书言往回走,愧疚,卫廷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进了西门,回头看,卫廷昶还站在原地,摇摇手,转个弯,看不见了。

    三日后,傅书言主动找卫廷昶汇报,说夜惊症已好利落了,可以停药了,卫廷昶当即就要命小厮去赏那个郎中,被傅书言拦下了。

    黄昏时,六姑娘傅书湄带着一个小丫鬟往她姨娘屋里去了,冯姨娘生产消耗了气力,身子虚弱,一直养着,孩子由两个奶娘带,傅书湄进屋时,冯姨娘正想心事。

    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姑娘来了。”

    “姨娘干坐着,想什么呢?”傅书湄这两日过来,看冯姨娘精神恍惚,人痴痴傻傻的,担心她得产后忧郁症。

    冯姨娘叫抱孩子哄睡觉奶娘,“把小爷抱在别的屋里睡。”奶娘抱着孩子走了。

    冯姨娘示意傅书湄关门,傅书湄走到门口,朝外望了望,下人们都吃晚饭,小院子里没什么人走动,放心地把门关上。

    走回来小声问;“姨娘要和我说什么?”

    冯姨娘压低声音道;“我难产时,神志不清,好像听见你说把你弟弟抱在太太屋里养,是什么意思?是太太想抢你弟弟吗?”

    傅书湄看她姨娘现在也没事了,就把当日的情况跟她学了一遍,冯姨娘听完,倒吸了口凉气,咬唇低头,半天才哀怨地道:“你父亲真绝情,我跟了他一场,又有了你姐弟二人,他轻松一句,就要了我的命。”

    傅书湄道:“反正现在没事了,姨娘别想这些不痛快的事了,把弟弟抱到上房养,我也是听上房的人说的,不确定是真是假,我那日跟姨娘说抱走弟弟,是想激励姨娘快点生产,也是急中生智。”实际上,那日傅书湄的话给冯姨娘不小的刺激,她才一猛劲生下来。

    傅书湄看她姨娘低头不说话,问;“姨娘是怎么想的?太太真要把弟弟抱走,姨娘舍得吗?”

    冯姨娘叹气,“太太要抱你弟弟去上房,由不得我说不愿意,老爷这样对我,心里对我没有一分情义,那还能顾念我的感受,连我的命老爷都不顾,要不是七姑娘救了我,我现在早就在黄泉路上了,你弟弟还不是一样抱去上房,太太心善,换做别人当日就要了我的命。”

    “姨娘是肯把弟弟给太太养?”

    傅书湄问她姨娘一个准话,无风不起浪,既然上房人说了,就不是没影的事,她要先给她姨娘个知会,怕真有那么一日,她姨娘受不了,谁的孩子十月怀胎,舍得送人。

    “我是什么身份,我有说话的权利吗?”

    冯姨娘对傅鸿寒心,暗怨傅鸿薄情,不舍孩子,又能如何?转念,孩子抱到上房,比跟着她,一个不得宠的姨娘好,狠狠心,抱走就趁早,万一养出感情再抱走,还不抓心挠肝的难受。

    “姨娘这回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傅书湄放心,弟弟养在太太屋里,比养在姨娘屋里待遇好多了,姨娘出了满月,每日去太太房中请安,能见到弟弟,不算母子分离。

    冯姨娘点点头,“我捡回一条命,姑娘帮我谢谢七姑娘。”

    “我去跟七妹妹道谢了,原来是我小心眼,以为她是嫡我是庶,自卑不跟她接近,其实她不是瞧不起人的人,对待姐妹们真心好。”

    “你舅母昨儿来了,说起家里脱奴籍的事,亏我没应下,我原以为生下你弟弟,你父亲高兴,求求你父亲,如今看你父亲对我母女半分没放在心坎上,我去讨个没脸。”

    “冯贵家的是我哪门子舅母?就知道找姨娘要钱,当初把姨娘给父亲做小,为了一家子巴结出头,姨娘在别说他们是我舅舅舅母的话,我跟个奴才叫舅,没的自降了身份。”

    冯姨娘听女儿话里话外,瞧不起她亲生母亲的出身,兄嫂也不争气,听说聚众赌博,让二老爷抓了个正着,她嫂子来看她,这件事牙口缝没露,难怪昨儿老爷过来,脸色不大好,冯姨娘月子里生不得气,偏偏娘家人打脸,自己受牵连不说,连六姑娘都跟着没脸。

    老爷为她在月子里,没处置她娘家兄嫂,对她很不满意。

    冯姨娘母子俩关门说着私房话。

    三房抱厦里,杜氏跟宁氏商议清明扫墓的事,宁氏对杜氏道:“寒食节上坟祭祀已成旧习,清明前几日京城官宦人家都去扫墓,船只紧张,租船费用高,往年咱们和东府跟靖安侯府同往,包一个大船,今年靖安候府稍信来说,提前几日去,剩下我们和东府的人,不用包大船,阖府主子包一艘中等的船只,每人带一个丫鬟,能装下。”

    “就依二嫂的主意,这样既省了租金,省得船大,到处找人。”

    二太太宁氏道:“船的事定下来,还有个难题,四房是去一个还是两个?”

    宁氏的意思女眷别房去一位太太,四房两个女眷,不让梅氏去,梅氏是平妻,府里各房的妾每年不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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