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雪抿了抿唇,一个素来?不近女色之人不可能会有如此异样,绝对另有内情!
    至于这内情……莫非!
    殷不雪瞳孔微缩,莫非他认出了这少女是姝儿?
    旋即,殷不雪断然否定了这个念头。姝儿这副女儿装扮,又?隔着面纱,自己?这做哥哥的尚且分辨了数久才得以确定,更何?况是他这个外?人呢?
    再者说,若自己?表现过?多异样,只怕更会惹人怀疑。
    如是,殷不雪眸中戾色稍稍散开,笑了一声?,道:“若这位姑娘心?中不愿,殿下岂不是强人之美了?”
    闻殷不雪话意点到怀中的瓷娃娃,姜宴卿唇角微扬起一丝弧度来?,大?发?善心?抚着人的玉颈将少女那毛茸茸的头脱离了前襟。
    果然,此刻人儿方?才漾出雾气的眸里此刻已泛上诱人的薄绯,似委屈极了。
    姜宴卿幽幽问:“姑娘可愿意?”
    殷姝缓过?神来?,却觉被人掌控的颈部,那微凉的玉指摩挲慢捻,最后摁在了自己?那血博跳动之处。
    她微一瑟缩,扑朔几下盈盈发?着颤的蝶羽,正踌躇着想摇头之际,见男子那殷红好看的薄唇微掀。
    “姑娘可知忤逆我的下场?”
    他的嗓音轻飘飘的,似羽毛般漾进心?里,随着这凉意,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指节摁住的地方?下压一寸。
    他是在威胁她吗?
    殷姝呆愣愣摇头,旋即反应过?来?又?乖乖点了点头。
    瞧着少女如此稚涩垂怜的模样,姜宴卿轻笑一声?,竟生发?些想将少女面上那层薄纱一把卸了的冲动。
    他似隐隐期待这猫儿怯惧含泪、又?极度惹主人怜爱的模样,最好是哭着娇声?软软求自己?一丝庇佑……
    察觉自己?想到什么,姜宴卿眸中迅疾聚了些异色,拢了月色清晖似的寒眸盯着少女的眼睛,其中清清楚楚倒映出面色阴寒的自己?。
    他清楚的知道,本就失控之物已愈发?脱离掌控,有朝一日,只怕会遭反噬。
    他是该尽早杀了她。
    “姑娘既是愿意,那便好好待着。”
    男子尾音延长,本就清磁的嗓音更是悦耳动听?,殷姝茫茫然眨了眨眼,有些愣神。
    在少女水光流转的视线里,姜宴卿将目光自少女面上移开,转瞬间,方?才骤起的情绪已消失殆尽。
    他看着殷不雪,道:“孤上次提议,殷督主可想好了?”
    见已言归正传,殷不雪微抬手,殿内众人会意迅疾屏退,待无人耳,殷不雪这才放心?,说:“既如此,殷某与殿下明人不说暗话。”
    姜宴卿微微挑眉,如画眉眼间,尽是恣意和好整以暇。
    “愿闻其详。”
    头顶清沉的嗓音轻而易举便能挤进耳朵里,殷姝察觉两人将谈要事,也止住了混沌囫囵的思?绪,侧耳听?着。
    她得确认些事,确定最开始太子将自己?接进东宫当?真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牵制提督哥哥?
    少女如此反应,姜宴卿自是尽收眼底,他淡淡一笑,并未置理,旋即闻殷不雪说。
    “殿下身居高位,又?生于皇室,然却身子羸弱久处东宫,再加上辛帝□□,这盘根错节的朝堂自是被厂宦搅得乌烟瘴气,”殷不雪的话别有所指,又?眸光一闪,道。
    “殷某不才,大?抵猜出殿下想要什么。”
    男子话虽清淡,可却难掩的锋锐戾气,“我猜,这雪月间怕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而那西厂放出来?的几条狗只怕是有去无回,若今日在下若是说未想好,只怕……”
    空气中冷滞稍许,殷不雪未再言语,一双冷眸直凝着对面的男子。
    其间,香雾缭绕,隔在两人中间,有些看不清其隐晦的面色。
    晌久,只闻姜宴卿轻笑一声?,道:“殷督主还是那般聪明。”
    瞧这模样,是看出而今形势了,然既能如此坦率坐于一室,只怕还有后招。
    想着,姜宴卿空出一手来?执起面前矮几之上的酒樽,却并不急着饮下。
    “既如此,孤要的,殷督主可愿意给?”
    语罢,冷如寒玉的眸似笑非笑瞧着向对面的男子,任由手中香醇的酒香裹挟着怀中软玉的甜香弥至鼻端。
    话已至此,殷姝虽是正光怪陆离的迷蒙里,但也听?出两人是将要合作某事。
    可两人这副神情,哪里像是要谈合作,倒像是要……
    默了良久,只闻殷不雪道:“若殷某给了,殿下可会失言?”
    姜宴卿眸色微漾,抬起眼皮,“那就要看殷督主的诚意了。”
    顷刻,殷不雪笑了几声?,他端起酒樽朝男子走近,沉声?道:“如此,殷某这杯酒便敬殿下了。”
    然话虽落至,男子却并未将酒送至嘴边一饮而尽,相反幽眸却静静凝着坐于软榻之上的不贰储君。
    琉璃光华流转,偌大?宽敞的室内无声?酝酿着紧绷和冷滞。
    殷姝虽是被男子摁着看不见哥哥,可这针锋对麦芒的气势,让她脊背也绷直起来?。
    她总感觉,两人要打起来?了。
    哥哥自然是强的,可太子……他身体不好,怕是打不过?哥哥。
    少女极是认真的想,若待会两人打起来?,她该帮谁……
    正囫囵思?绪着,却感束缚在腰侧的铁臂送开了,旋即身侧的男子站起身来?,而她亦被腰间的力道抚着立了起来?。
    殷姝眸光清灵一亮,他终于要放开自己?了吗?
    少女雀跃间,想往殷不雪那处挪近些,可还没探出脚呢,腰间的软肉却骤然一疼。
    少女下意识想叫出声?来?,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忿忿抬起头来?,杏儿美目瞪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要多许多的始作俑者,却发?现人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
    可已是如此,腰间的力道更大?了些。
    殷姝不敢动了,乖乖缩在男子怀里,细软白嫩的手悄悄探向掐着自己?的大?掌,倔强又?大?胆的一根一根掰开。
    岂料,男子似是极配合,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微凉如玉的指节脱离了自己?的腰身。
    方?暗自窃喜之际,自己?的手却又?被那猛兽叼住了。
    素手柔夷被男子有力而修长的大?掌包裹在手心?里。
    殷姝愈想愈气,似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吃亏。她只恨自己?此刻身份不便,不能仗着哥哥在给自己?撑腰骂出口来?。
    殷不雪将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指节上,又?看见自家妹妹那流转潋滟的眸。
    心?中愈发?阴郁,他想,太子当?是看出姝儿身份了!
    想到这个念头,殷不雪心?中也不禁一栗,此人竟已至如斯恐怖的地步!
    久居深宫的孱弱太子,痼疾缠身,可却对朝堂之事尽数掌握,甚至三番五次和西厂之间的瓜葛最终似也出自他之手。
    殷不雪眯了眯眼,此人,当?真是藏得极好,也诡谲幽深的让人心?声?畏惧,倒真是比那无能辛帝难对付数百倍……
    顷刻,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秦明在外?禀道:“殿下,去拖延顾缨的人方?来?禀报,说拦不住了。”
    姜宴卿视线稍转,朝殷不雪道:“孤也算为你拖了些时间,殷督主瞧着可满意?”
    凉风徐徐扑来?,殷不雪心?里清楚得很,若非这太子泄出消息,顾缨怕是没那么快知道自己?的行踪。
    如此软硬兼施,不就是为了迫使自己?与他合作?
    殷不雪沉下眸来?,客套道:“殷某在此谢过?殿下。”
    旋即,眸光又?半瞬停在花貌雪肤的少女身上,默了片刻,朝姜宴卿行了个君臣之礼。
    “殿下,此番离京,臣还有一事相求,”殷不雪眼底浮出一层异样,抿了抿唇,“而今幼弟尚且柔弱,被局势所逼抬至东缉事厂,然朝中自是树敌无数,还望殿下照顾一二。”
    话音落下,殷姝震惊之余是喉间难抵的涩意,哥哥当?真还要走,他到底要去哪儿?
    正当?要抬起眼去寻他的身影,可腰侧的力道蓦得一揽,如此,她与倚靠的男子贴得更近,她不解仰起头来?,跌进男子那双深幽如瀑的眸里。
    姜宴卿眸中似含笑意,可却又?凉薄淡漠。
    “殷督主谈何?算得上请求。孤瞧着你那幼弟倒也一见如故,孤自会好生照顾他。”
    话虽朝哥哥说着,可男子的视线却又?若有似无扫在她身上……
    殷姝心?中一阵发?毛,有一种被其窥见那秘密的错觉。
    他看出来?了吗?
    殷姝捏了捏手心?,微侧过?眸去望向立在对面的哥哥。
    似有所感,殷不雪也侧眼看她,旋即在少女水光潋滟的眸凝视下,摇了摇头,似在告诉她,“没有。”
    哥哥如斯之状,殷姝总算放下些心?来?,还未定下那惊魂的心?,却见他一副要离开态势。
    流盼春水的眼猛然一涩,水雾亦氤氲而出,她竭力将堵在喉间的话咽了回去。
    她知此次分离怕是会长久不见,亦或是永别……
    倏地,她似感觉姜宴卿的力道松了些,可她不敢像往常一般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似有所感,殷不雪抬起眼来?,又?是一贯的处变不惊,他锐光直直凝着被太子紧紧束缚的少女,道:“殿下,殷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笑了笑,旋即又?道:“这位姑娘看着是想随在下一同离开,不如殿下退一步成人之美?”
    说着,殷不雪抬手似想牵住少女。
    殷姝微愣,反应过?来?后,微提脚想往男子身旁走去,岂料,自己?的腰身又?传来?一道痛意。
    姜宴卿不让她走!
    “殿下这是何?意?”
    电光火石之间,方?散泛的冰寒重新聚拢,排山倒海的扑来?。
    殷不雪虽已攥住少女的手腕,却不及姜宴卿环着少女的袅袅细柳一揽,尽数被高大?的阴翳湮没。
    姜宴卿沉声?道:“这位姑娘姝妍娇媚,倒是令孤一见倾心?,不如殷督主忍痛割爱?”
    两道高大?身影堪堪齐高,他们眸中此刻似乎都带了无硝烟的火气,殷姝只觉得两处都痛极了。
    正焦灼对峙之际,秦明复轻叩几声?门扉,极恭敬禀道:“殿下,顾缨快马加鞭赶来?,怕是马上就到。”
    风起纱扬,荡出清美的涟漪来?,姜宴卿眸中戾色掠过?,沉声?道:“殷督主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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