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殷不雪面上闪过?几丝异样,很快,又?恢复平寂,他终是放开了手,阔步朝外?离开之际留下一句。
    “殿下,还切莫忘了遵守承诺。”
    高大?的阴翳彻底消失在层层薄纱仙境,门扉轻声?打开来?,在外?侯着已久的绿衣女子见只有殷不雪一人出来?,视线微朝里望了望。
    “主上,您不带那位姑娘一起走吗?”
    她虽不知那小姑娘和主上到底有何?关系,但今日据她观察,只怕非同小可。
    可既不同,这次远行,又?为何?不将人带走?
    只见男子寒眸一掠,她捏了捏手心?,急道:“属下多嘴!”
    默了稍许,见殷不雪面色冷凝,她大?抵猜到小妹是被里面那男人扣下了!
    “主上!”
    她一急,道:“里面那位贵客……属下瞧着并非良善。”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身着玄衣的男子,面上倒是柔和谦逊,可眼底的残忍和血戾她不会看错。
    如斯冷血凉薄之人,怎会仅一面之缘便对小妹起了心?思?。唯一能解释的,他是要以小妹来?牵制主上!
    可一个深沉难测的男人,面对小妹那般娇花映水的美人,若届时当?真发?生什么……
    在这雪月间里,她可听?过?太多达官贵人为报私仇,将对方?的姊妹妻妾囚在榻上折磨欺/辱。
    “主上,属下还担心?——”话未说完,却见男子一道寒眸掠来?。
    “你觉得是我蠢还是你太聪明?”殷不雪面上几许阴沉,道:“他不会对姝儿动手,方?才的只是做给我看罢了。”
    “行了,抓紧时间,今夜便得出城!得那贵客安排,半月之后会有人安排进入北川境地!”
    “是。”
    见主上开口,她纵使还有些不放心?,也不再啰嗦,后脚跟着人往既定的密点撤去。
    *
    幽幽一室间,浸凉的寒风循着缝隙渗入室内,吹得烟雾缥缈四散。
    殷姝紧紧盯着方?才男子离开的方?向,心?中苦涩的厉害,想哭却又?不敢哭。
    哥哥方?才……是抛弃她了吗?就那样将自己?送给太子了吗?
    “姑娘很舍不得?”
    清沉冷磁的话自头顶幽幽然落下,殷姝俶尔缓过?神来?,悄悄将喉间的酸意咽了下去。
    她微微摇了摇头,不敢让姜宴卿看到自己?此刻这副模样。
    现在要紧之事是,太子不愿哥哥带走自己?,也不许自己?离开,那他目的何?在?
    他留下自己?是要干什么?
    正思?肘间,殷姝只觉环在自己?腰侧的手赫然送开,微讶异间,只来?得及看见男子那道俊拔纤长的背影。
    霸道阴鸷的黑袍之上勾勒暗纹金丝,随着他的脚步如云流水晃动。
    殷姝迅疾擦掉眼睑泛起的点点泪珠,又?极可怜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
    待一切做完,只见男子已端坐在软垫之上了。
    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瞧见他那凝霜聚雪的无涛俊颜。
    殷姝不禁暗戳戳的想,今日他穿的这身黑衣,将他衬得没那么羸弱病态的模样了,但却看起来?凶极了。
    不,不仅是看起来?凶,他方?才还掐了她。
    姜宴卿幽幽抬起眼一瞥,瞧见正气鼓鼓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少女,大?发?善心?问道:“姑娘可用过?晚膳,不如过?来?尝尝这雪月间的招牌?”
    熟悉的声?线里似无一丝的异样,仿刚才一切并未发?生。
    她不想过?去的,可瞧着其面前的一桌佳肴饭菜,少女没忍住咽了口气。
    她当?真是好饿好饿的。
    挣扎良久,殷姝垂在身侧的手将潋滟的粉裙攥得极紧,终是下定决心?,挪着双腿慢慢移过?去。
    这次她极为小心?谨慎,确保自己?万不能再摔下去了。
    待距离近了些,姜宴卿身上那清寒的雪松香又?弥弥扑来?,殷姝扑朔几下眼儿,旋即停在了离男子极远的位置。
    姜宴卿抬起眼来?,瞧着少女此处畏惧瑟缩的模样,不禁狭眸一挑,“姑娘不愿吃,不如再为在下演奏一曲。”
    话音落下,漾得殷姝肩膀抖上一抖,她连靠近身去,顺着男子眼意坐在了他身侧的软榻上。
    虽是并排,可中间却是足足隔着两人之距离。
    姜宴卿并不勉强,冷如墨玉的眸里尽是捕猎幼兽的势在必得和恣睢。
    他轻声?道:“姑娘不掀开面纱来?,如何?用膳?”
    这下殷姝是真的再佯装不了镇定自若的态势,掀开面纱——那便是将自己?送往不归之路!
    她捏紧了手心?,发?软的脊背也绷得僵直,就在这酷寒的冰窖中浸上半刻,蓦然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执着酒樽举至自己?面前来?。
    酒香馥郁香醇,然从未饮过?酒的她,此刻光是闻着都有些头晕了。
    姜宴卿这意思?,是要让她喝下去吗?
    殷姝抬起眼来?,确见男子那双墨玉般清凉深邃的眸里流转的是诚恳的邀约。
    她咬了咬粉唇,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会喝酒。
    岂料男子似并不打算放过?她,轻声?道:“姑娘不愿给在下这个面子?”
    殷姝愣了愣,她是说不过?他的,况且,现在自己?又?不能说话。
    如是,少女怯怯抬起细软的白嫩指节,不经意触及男子那微凉的玉指,殷姝不禁心?尖一颤,她还没忘方?才自己?将其从自己?腰上掰开时的情景。
    如今想来?,竟觉得有几分旖旎的意味在里头……
    “姑娘想到了什么?”
    姜宴卿薄唇微勾,声?响清磁。
    少女迅疾被拉回思?绪,急慌忙摇了摇头,接过?那酒樽,旋即转过?身抬起另一手以袖遮面,将其送到了自己?唇边上。
    似花瓣般的唇瓣微抿了抿,甘甜香醇的佳酿在舌尖蔓延,最后甜至了心?底。
    遂即,手腕一抬,尽数咽入腹中。
    “好喝吗?”
    姜宴卿幽眸紧紧囚着面前娇娇糯糯的人儿,轻声?问,“还想要?”
    殷姝没说话,捏了捏指节,遂即将手中见底的酒樽暗戳戳推到了男子面前。
    这意思?不言而喻。
    姜宴卿笑了声?,这猫儿倒是个会享受的。
    如是,他微微抬起手来?,矜贵又?清雅似拨弦抚琴般再为少女满满斟上。
    两人正浓情旖旎时,秦明叩了叩门,得殿内准予,这才疾步入内。
    他先看了一眼那刺眼玄色身旁的一抹粉色,其人仍是蒙着面纱,可瞧着眼底恍惚的模样,再加之那馥郁的酒味……
    秦明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女子喝醉了,似乎还是自家主子故意为之。
    “何?事?”
    姜宴卿幽幽抬手,酒壶之内的琼浆玉液淅沥泄于杯底。
    “殿下,”
    秦明连将视线收了回来?,禀道:“顾缨已进了雪月间,那蠢货还不知殷不雪早已在离京的路上,此刻还蒙在鼓里四处搜!”
    晌久,见主子只噙着意味不明的笑不语,秦明斟酌三分,又?问:“殿下,可要现在收网?”
    话落,姜宴卿低笑一声?,“你觉得顾缨是在搜殷不雪?”
    “卑职……愚钝!”秦明额间聚了冷汗,旋即,似想到什么,猛然抬眼道:“殿下的意思?是,顾缨早已料到,也知这雪月间已布下天罗地网!他进来?是为了以身为饵,诱出背后的殿下您!”
    姜宴卿看着杯中澄澈无漾的佳酿,平静之中倒映出自己?的面目。
    白玉无害,敦厚诚善。
    男子唇间勾出一抹冷笑,怪不得,那猫儿能将自己?当?成好人。
    忽而,面色骤然阴沉,眼底杀意尽显,将如镜水面也震慑三分,姜宴卿道:“先盯着,今夜孤倒要看看这顾缨到底还有哪些是孤想不到的。”
    “是!”
    两人的谈话毫不避讳,并不顾及身旁还坐着一个人。
    事实上,殷姝当?真有心?偷听?,也愈发?心?有余而力不足,起初她辨出了进来?之人是为绑过?她的秦明。
    也听?到两人口中提及顾缨,可越至后面,她脑子愈发?不清醒,似浸了水的棉花般愈来?愈重。
    最后,面前的矮几,远处的轻纱,笼都都现出重影。
    少女摇了摇头迷蒙的头,想将这混沌尽数荡去,可摇着摇着,她觉得自己?要倒下去了。
    “嗯……”
    她无措哼出了一声?,细软的指撑在地上摩挲着救命稻草,已彻底将自己?绝不能开口说话的耳提面命彻底抛之脑后。
    旋即,她似看到面前赫然出现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来?。
    冷□□致,却又?有些凶……
    少女扑朔几下迷离的睫羽,朦胧中似看到那俊脸离自己?愈近了些,像黑夜里叼钳柔弱猎物的凶兽。
    “你、你想干嘛呀……”
    本就甜糯酥软的嗓音染了醉态,多了些妩媚的娇憨之意。
    她怯怯抬手想抵开男子的逼近,却不防一把被禁锢。
    暖灯流转明晖,她迷蒙听?见他说了一句。
    “我想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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