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翻开她递来的书。
    在摇晃的烛火下翻了几页,那冷玉似的面颊上逐渐浮起些薄红。
    他倏然合了书,语气尚且冷静:“奚姑娘,此为秽书,不当看。”
    奚昭:“……”
    “为何不当看?”她坐下,一手撑脸,“要是不提前学好,届时结道契何物也不懂——而且不是你说,要慢慢适应么?”
    虽然太崖还没答应帮着接契线,但她觉得都是早晚的事。
    她说得不无道理。
    蔺岐手拿着书,却跟握着炭没什么区别。
    良久,他才又翻开那书,一条一条仔细读过去。
    他沉默不言地看着,若非愈发烫红的耳尖,和平时并无两样。
    奚昭突然冒了句:“幸好挑了个识字的。”
    要是跟绯潜一样连字都不认识,那她不还得挨个儿读给他听?
    蔺岐并未听清,抬眸看她。
    “没什么,你继续看吧。”奚昭想了想,“你有何处不懂的,可以问我。”
    “奚姑娘好似了解不少。”语气听不出好坏。
    “你看的这些书,我都提前读过。”奚昭起身走到他跟前,抬了笑眼问他,“小道长,选好了么?”
    蔺岐抿紧唇。
    脑中反复盘旋的,还是太崖那些话。
    她留他,是因有用么?
    他指腹微动,按在了几行字上。
    奚昭看了两眼,随后目光一移,落在他手上。
    他的手生得好看。
    手指修长漂亮,线条也流畅,关节并不明显。
    觉察到她的视线,蔺岐下意识拢紧手。
    但还没动,就被奚昭握住了。
    “可是可以。”她道,“但你方才碰过不少东西,先用净尘诀洗净手吧。”
    第54章 (二更)
    月楚临独行在夜里, 悄无声息。
    等到奚昭住的院落时,院中无人,前厅也没有丝毫光亮。
    刚开始他还以为她睡了, 直到再往前走两步, 他便发觉卧房还亮着烛火。
    但感受不到丝毫气息——他细思一番, 便想到了月郤头上。
    月郤时常给奚昭的院子布些乱七八糟的阵法, 用以辟邪除魔。
    眼下藏匿住她的气息, 多半也是阵法之一。
    他未曾生疑,直接去了卧房。
    上前叩了两下门, 然后轻声道:“昭昭, 睡了吗?”
    好一会儿, 才从房里传出回应:“嗯……”
    似是压抑到极致, 咽在嗓子眼儿里的一声, 还有些作抖。
    是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声音。
    月楚临怔了瞬, 才说:“我见烛火未灭。”
    又等许久。
    “快……快睡了。洗漱过了, 还没躺下。”房里人含糊不清地问, “大哥找我有事吗?”
    月楚临道:“今日去太阴门,回来的路上顺道走了趟天水阁。那儿新进了些首饰,我看着不错, 便买来了些——昭昭,过会儿我又要出府, 怕是好几天不能回来。若是还没歇下,可否开个门?”
    房里。
    奚昭斜坐在蔺岐怀里, 头晕目眩。
    刚刚月楚临敲门时, 她被突来的声响惊着, 有过片刻清醒,顺便答了他两句。
    但这会儿, 她的脑子又变得昏昏沉沉的,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还要仅靠着横抵在唇边的手,她才能勉强忍着声音。
    而将她半拥在怀里的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连气息都轻到几不可闻,也未见半分急促。
    奚昭缓眨了下眼睫,垂下视线。
    不久前还被她握着的手,目下却被衣裙遮掩得看不见了。像是弹琴挑弦般,偶尔露出些许。可她又感受得到,只不过以更为直接的方式。
    门外的月楚临没得到回音,又耐下性子问了遍:“昭昭,现下方便吗?”
    奚昭陷在阵阵窜起的酥麻里,听见有人在和她说话,语气亲和,却根本辨不出是在说什么。
    她久未应答,房里陷入一片安静。
    唯能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湖中翻搅,缓一阵重一阵。
    最后还是蔺岐躬伏了身,近乎耳语道:“昭昭,他是来给你送东西,问你可否开门。”
    奚昭也险些没听出他的声音来——较之平常,他的嗓子哑得不成形,气息也烫。
    东西?
    送什么东西?
    平时都不常来她这儿的人,这会儿怎的要给她送东西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咬了下指节,忍住越发急促的呼吸。
    提声道:“大哥,可我——嗯……已经睡了,你放外面吧。”
    隔着门窗,月楚临并未察觉到异常。
    他摩挲着袖间的首饰盒,自然不愿就这么随意放在门外。
    但她既已睡下,便也不想搅扰到她。
    他思索片刻后道:“那我把东西放在前厅桌上,你明日再看,好吗?”
    良久,里头的人才应了声好。
    见那烛火仍没熄灭,月楚临斟酌着开口:“昭昭,你既已睡了,为兄不作搅扰。只不过这几日都要在外奔波,没有多少空闲回来,有些话想与你说。”
    他语气温和,却听得奚昭越发心烦。
    怎么还不走……
    她快喘不上气了。
    又一阵尖锐的快意攀上脊骨,她抬手,圈住蔺岐的脖颈。
    “小道长。”她唤了声。
    蔺岐会意,手下稍顿,随后俯身吻住了她。
    他已比前几回熟稔许多,慢条斯理地含吻着。要睁不睁的眼眸还算清明,搂着她的手臂却青筋鼓跳,将快而乱的心潮彰显得彻底。
    月楚临在外听见奚昭说话,但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
    他又等了阵,仅听着些不实切的模糊声响,以为她没睡,便道:“我与太崖相识已久,他对何人何物,素来都是喜一阵厌一阵,少有定性——若他与你说了什么怪话,可以告诉我。”
    奚昭恍惚闻得什么太崖,什么怪话,本想集中注意力细听,可下一瞬就被那落不着实处的快意占去心神。
    “昭昭,”月楚临轻声道,“要是好奇太崖师徒如何修行,或想借他们的书来看,比起太崖,不若去找那蔺岐道长。”
    陡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蔺岐稍怔。
    他侧过眼眸,隔着门帘,看向那道映在门上的身影。
    眼眶泛烫,失焦到看何物都不清醒。耳尖、颈子也都热得快要化了。
    奚昭推了把他的胳膊,似作催促。
    蔺岐垂眸看她,眼神稍动,那摇晃的烛火就熄灭了。
    眼前一片昏暗。
    他低下了头,这回将吻落在她的伤口上,想要覆盖住那印记似的。
    而月楚临也刚好说完,见烛火熄灭,便当她睡下了。
    不多时,就下了台阶,转而去了前厅放东西。
    他刚走,奚昭就觉麻意更甚。她忽仰了颈咬在蔺岐肩上,身子从僵直渐趋颤抖。
    肩上传来阵剧痛。
    蔺岐面不改色地受了。
    虽还在夏天,但夜里凉风重,使他生出种置身暮冬的错觉。
    手也仿佛在结了冰的溪流里般。
    像是冬尽春来时,冰雪初融,溪水一下从破碎的冰层间松动而出。他在其间轻搅几阵,随后才缓慢松了手去。
    -
    宁远小筑。
    蔺岐回去时,虽没瞧见灯火,但他知晓太崖的习性,现在定然没睡。
    果不其然,刚进院子,太崖的声音就从院角传来:“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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