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船上嘛。”张多知不动声色说。抬头就看到齐田手里拿着枪从外面走进来,向边跟着前几天才请的教练。她头发随便绑了个马尾,里面穿着帅气的夹克长筒靴,外头裹着件大衣。大衣领子上全是雪花。但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侧头跟教练说着什么。朝气蓬勃的样子。

    刑沉心也望着那边。眸色晦暗,突然说“齐小姐改变很大。学习东西很快,很多高层对她印象非常不错。但你也不要忘记,我们都是在楚先生这边的。”

    一开始刑沉心非常担心齐田在接人待物上的问题,毕竟这种出生,你很难对她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就算礼仪得当,衣着得体,也难免也有一种局促的小家子气。

    但齐田这个人非常奇怪,她虽然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可又能使人觉得亲近可靠,几个过来吃过饭的潜力股都对她表示出很多关注。有几个还跟她保持着联系,最近她还让张多知调了一个人过来洛杉矶办公室,说是这边人手不够用,分担张多知的工作量,但在刑沉心看来齐田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只是不知道,齐田接人待物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张多知听了刑沉心说的笑一笑“我当然是在楚先生这边。”顿一顿又说“你想太多。”起身快步往齐田那边去,给她弹弹肩膀上的雪花,又笑着说了几句什么。齐田把大衣脱下来抱在手里,兴致勃勃。

    刑沉心站起身时看着那边三个人,问身边的秘书“你觉得齐小姐怎么样?”

    秘书跟着他十多年了,谨慎地往那边看看,说“这我可不好说。要说她有城府,好像也没有。”

    上次他听到齐田跟张多知说话,说的就是调人的事。那个人确实不错,品性,能力,都很出众。以前楚则居就很看好,后来出了事就没顾得上。现在要调张多知肯定得问,为什么突然想到调这个人过来。

    当时他听得清清楚楚,齐田说林中仁教的,一个老板下头不能一家独大,怕以后外头的人以为自己要被张多知掐着喉咙。

    这种话,大喇喇就说出来。你也不知道她是有心计,还是说话不过脑子。

    当时张多知也笑。

    最终人还是调进来了。现在张多知一半的事务交出去。两边也算是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张多知好像也并不怎么介意。

    刑沉心微微笑了笑“这些事,迟早总是现形,你做了人家就会知道你的用意。说破自然比不说好。不说生份显得防人,说了才是亲近。”

    顿一顿又说:“齐小姐学的东西不少,是一个很有危机感的人呐。我看你过段时间就是把她丢在亚马逊丛林,她也能回来。”

    秘书以为刑沉心是说笑,陪着笑了几声,才发现刑沉心脸上一点笑容都没了。

    那边齐田回头看到刑沉心,远远对他笑一笑,向这边过来。

    她步子又轻又快。看着就让人觉得有生气,心情愉悦。

    “张多知小看她了。”刑沉心说了这一句,便叫秘书把要签的文件拿上,笑着迎上去。

    齐田处理完这边的事,回到古代,还没睁眼就听到外头喧闹。

    田氏治家起,就很少再有这种吵闹,叫阿桃来才知道,周老夫人发疯跑出去了。

    齐田穿了衣裳带着下仆出去,就看到一大群人在院子是里狂奔,追着个穿亵衣的身影跑。周老夫人因为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已经严重发胖。但这个时候拼了命地跑,几乎是连滚带爬,边跑边尖叫,语气又急又快,也不知道在叫些什么。谁也听不清楚。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力气,后头的人跟本追不上,只能分成几边去围。

    外头的大夫早就被请了来,好几个呢,万万没想到周老夫人已经疯成了这样,咂舌之余都在那里帮忙拦人。最后还是好几个家将冲上去撞倒了周老夫人,把她压住了。

    下仆急急地端了药来,她死也不肯喝。五六个人按住她,两个人一个压往头,一个捏着腮帮子挤开嘴给她生生把药灌下去的。最后到是从她听清楚一句,在骂周有容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阿桃吓得脸都白了,搂着椿的胳膊小声说“怎么竟然骂郎君……”

    椿护她,说“都说是疯子了。恐怕这个名字是谁的名字她都不知道。发狂罢了。”

    话传到田氏那里去,田氏淡淡地,说“她养大了儿子,一心是要过好日子的,如今大概是恨儿子不争气早死,又娶了我这么个儿媳妇。”

    嫫嫫气道“她早早地不要闹事,肯安安心心过日子,谁会灌……怎么会得这个疯病!现在到全是别人害她的。”

    这边才把周老夫人搬回去,南院便有下仆跌跌撞撞跑来。边叫“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边往这边跑。

    嫫嫫生气“胡说什么,夫人好好的!来禀什么话须得有头有尾,不许胡喊!”那下仆一下冲到她面前跪下“二郎死了。”

    嫫嫫还没回得过神“什么?”

    那仆人哭“二郎给毒死了!”

    嫫嫫手里的东西都吓得掉在地上“你可不要胡说!”

    那下仆抹了一把,又是汗又是泪“我没有胡说。真的。二郎回家来找琳娘要钱,跟琳娘吵了几句嘴,就往大娘那边去。坐下才喝了一盏羹汤,没走三步,就倒在地上了。我去看,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是血呀。哪里还有气!南院现在翻了天,谁也说不出那羹汤是哪里来的。”

    嫫嫫气急带着她,立刻去回田氏。齐田听得惊愕万分,虽然很少见面到底也算是兄妹。

    田氏腾地站起来,随后又慢慢坐回去“什么叫说不出羹汤是哪里来的?谁是管吃的,就找谁。一个一个查下去,哪几个碰了碗,哪个做的羹汤,总是有个源头。”嫫嫫不好说,南院哪有这样的定制。

    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能不管。田氏调头就领了齐田带着人过去。嫫嫫直往齐田看,觉得不当带着她的。但田氏说“该瞧的事,以后也不会少。于其在别处被吓着,不如在我跟前。”

    一行人一进南院就叫家将把门封了,没有田氏的话不许人进出。

    到阿珠那边一看,简直是一团乱,琳娘哭得气都接不上,阿珠惶惶然,生怕别人怪自己,见到田氏来立刻冲上去紧紧抓住她的手“这可不是我害的。谁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田氏怒道“有谁怪到你头上了?身为大家娘子,遇事半点也沉不住气?”回头质问“嫫嫫呢?还不把她扶下去!”

    又叫人将这些下仆全圈到别处。再去看琳娘,已经不哭了,可脸上一点神彩也没有。

    田氏叫下仆去扶她,她不肯起来,抱着地上七窍留血的尸体不放“怎么就死你,怎么就死你?!”

    嫫嫫听得不像话,斥道“娘子谨言。”

    可她哪里听,死也不放手就那样抱着尸体趴在地上。蹭得脸上身上全是血。嘴里呜呜个没完。

    田氏叫人拿了冰化的水来,当头一盆下去,她才找了个激灵,眼睛渐渐聚了神,看到自己面前的田氏。

    田氏虽然是在丧期,穿的是素服,可神采奕奕。而她自己呢,原来是多好的,有宠爱自己的表哥和姑母,有两个儿子,阿珠也跟自己亲近。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二儿子死了,大儿子还顶什么用?

    好歹二儿子是自己到了周家才生下来的,有些事要论,也论得过去。可大儿子那是外头带来的,虽然对外说得好听,谁不知道是什么情景?

    非要死一个,怎么不死老大呢?现在自己儿子也没了,表哥也没了,姑母也不顶用了。

    一双原来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现在死死瞪着田氏“是不是你害我?是不是你害死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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