嫫嫫冷声说“娘子可想想清楚。你们南院的事,我们夫人一向是避之又避的。连你们的院子,别说夫人今日之前不曾踏足,就是夫人身边的我们这些人,也是从来不曾来过。何来害人之说?”又说“二郎虽然不在,还有大郎和阿珠呢,以后好与不好的,也未有定算。娘子就算向着他们想,也少些胡言乱语。”

    琳娘神色黯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田氏也不跟她生气,何苦气自己。见她失魂落魄,便使下仆把她扶起来。

    琳娘被扶到外头,人坐到了椅子上,眼前没了那些血腥,又好像有了点精神气,脑袋又能转起来了,说“不如请治官来。”直往田氏看。怕她心虚不肯。

    田氏坐下不紧不慢说“不急。”叫嫫嫫去查下仆“一碗羹自己又没腿,未必还自己跑到桌子上去等人喝?”

    嫫嫫们得令立刻就下去了白月光系统(快穿)。

    田氏叫人上了茶,坐下不紧不慢地喝。

    琳娘坐立不安,一时觉得肯定是田氏害的,看着她现在闲适的样子,心里可不知道多么得意。一时又觉得,田氏不是下毒的人。就是周老夫人这样,她不也养着吗。她们世家,少有直接要人命的,都是使些‘阴狠’的手段。

    不多一会儿,嫫嫫便压了人来。竟是个年纪不大的下仆。比阿珠差不多,说是一直跟在阿珠身边做事的。下的药是街上买来毒老鼠的砒霜。还怕人发现,分了好几家店子去买。她原是想,反正南院也没有规矩,自己偷偷摸摸,谁也不知道那碗是自己放的。再说,她跟着琳娘久了,对琳娘有哪些本事再清楚不过,几个人都管得乱七八糟,哪能查得出什么来。田氏又一向是不管边的。

    哪晓得,田氏身边的嫫嫫一个人一个人对着时间,哪个时间哪些人是在一道的,问来问去,就只有她和另一个下仆没人做证。另一个下仆是病了,起不来床,眼看就要被抬出去的人。剩下的也只有她了。

    嫫嫫也没动刑,她就干脆认了。

    原因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恨阿珠。“我们做下仆的就不是人?我也有父母生的,我在家里也是父母疼爱。战乱起来家没了,只怪命不好。卖身只为口饭吃,为了一口吃的一身衣裳,每天当狗似的!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尽想些阴狠的招式,把人往死里折腾。”袖子撸上去,手臂上不是烂了的针眼,就是被打得青紫。

    在场的世仆看了,都不忍心。

    那下仆把袖子放下来,往琳娘脸上唾痰“她是混该死的!你也不得好死!”

    琳娘不防,被吐了个正。嫫嫫连忙去帮她擦。她却闪开,冲上去逼问“这就值得你下毒?!你毒死我儿子!我儿子做错什么!”

    那下仆见她冲过来,爬起来就要去抓她。反正自己也快死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可家将运作快,一下就把她按下去了。她只能愤愤地趴在地上骂。

    田氏皱眉,叫嫫嫫把人押下去。

    又强令琳娘松手,使下仆来给她换洗干净。再问她“可需得请治官来?你要请,只管使人往官衙去。人即查得出来,你自己便看着办吧。”起身带着人便走,即不说二郎的丧事怎么办,也不提旁的。

    走了院子,往齐田说“你可看得明白?便是下头的人,也是人,你待人宽和,也是宽已宽和。便是有犯了错的,不如你意的,送出去便是。”

    见齐田受教,才满意。

    嫫嫫私下免不得议论阿珠该死。若不是她这样行事,二郎也就不会死了。可归根结底错的还是周老夫人和琳娘“好好的偏要带去教养,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竟然成了这样的祸害!”

    又说那下仆可怜“据说以前家里也不差。还有下仆使唤呢。”

    不过又说“白事多几件,红事就得再推。”几个田氏身边的嫫嫫都知道,田氏是不情愿齐田做太子妃的。先头周有容过逝,为父戴孝起码三年。便是九王有心,也还要等上三年。

    哪知道没几天就传了消息出来,皇帝削发当和尚去了……

    第70章

    第70章

    皇帝前日里请了护国寺的大和尚来,都以为是去讲经,次日上朝一看,上头坐了个穿着僧袍的和尚。头上戒疤都受了,连哭着喊‘使不得啊’的机会都没给群臣留。

    满朝皆惊。

    眼睁睁看着他穿过朝臣与大和尚携手出殿而去。

    皇帝没了怎么办?

    都往九王看。

    世族们还没有动,寒门仕子们都已经跪了下来,高呼“陛下。”

    九王不受。亲自追到大庙去,要请皇帝回朝。

    九王在大庙外头一跪就是大半个月,风吹雨打。一群内侍官跟在后面跪着。眼看了九王脸颊出凹了下去,大庙里头不为所动,朝臣们坐不住了,皇帝没了,不能把太子也跪死吧,世族们再不喜欢九王,样子也是要做一做。于是并寒门仕子一道成群往山上去。

    九王不肯起来,他们也只好陪着跪。以至于大庙外头到了半夜都是灯火通明,各家下仆穿行,打着灯笼着,端着汤羹的跪了一地。哭声震天“郎君就用一些吧。”低声轻语此起彼伏,无不被主家厉声斥退。

    这些臣子中,有年事已高的,倒下好几个,硬是不肯下山,家里只好在地上铺厚一点,让人躺着——这个当口,谁也不能走呀。

    人全在山上跪着,周家举丧都没有人来。

    周家门前白幡高挂,来往宾客稀稀落落。多是理事嫫嫫,家里的管家上门。也有一二个是当家娘子来的,不过匆匆就要回去。皇帝都出家了,谁还顾得上周家,何况二郎地位微妙。主丧的又是琳娘——田氏称病,一直躺着不曾起来。

    看着空荡荡的厅堂,琳娘不禁悲从中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个地方做错了。明明一开始都是好好的,恨不恨当时一把火竟然没有把田氏烧死。看着阿珠哭得伤心,心也痛“没有想到那些子下仆竟然这样狠毒。即卖身为仆,命也都是主家的,做错事受罚,是再应当不过,却敢怀着这样的心,使出这样的手段!”

    忍着悲意宽慰阿珠“事情闹成这样,也不与你相关。我还是知道的。”没了儿子总不能再没了阿珠。

    阿珠却边哭边怨“你知道有甚么用。母亲瞧着就是怪我的样子。现在可好!”齐田不理她,阿丑也不是理她,母亲也厌烦她,祖母如今也疯了。

    琳娘想着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有些气苦也是难免,心里也不由得怨怪田氏,闹成这个样子还不是她的错!可周老夫人的药还是不敢停。就像嫫嫫说的,她得为阿珠想,得为儿子想。阿珠得嫁人,儿子还要成家,将来还要入仕,这些都少不得田氏。若是周老夫人闹起来,田氏不全管别的,只要在这两件事上作梗,她也就没有指望了。

    见阿珠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琳娘心疼,便叫嫫嫫来带阿珠下去。

    可阿珠离了前堂,却忍不住说“若不是祖母和琳娘非把我要到南院教养,我和母亲之间,也不至于这样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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