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他们亦不甚推,两边来往得虽然少,但是每逢年节都有礼尚往来的,他们每一次回娘家亦不会空着手。

    不想宁婉这时从屋里抱了两个包袱出来,“这两匹绸缎给大姑和大姐裁衣裳吧。”

    大姑他们哪里肯要这样贵重的东西,十分推拒,“我们哪里能穿得起这样的丝绸衣裳?你们自家留着,就是卖了也是一注儿钱。”

    宁梁和于氏见幺女把剩下的四匹绸缎都送了出来,不免觉得过了,但是他们自然不好阻拦,便也只得跟着宁婉让道:“这是婉儿的一片心意,你们就收着,过节时做了衣裳穿,总是有面子的事。”

    宁婉尤其坚决,“上一次就想给大姑和大姐捎去的,只是因为带着猪肉就很沉了,才没有拿出来,这一次怎么也要给大姑和大姐带走。”

    推让了一会儿,大姑和姐夫终是却不过宁婉的心意,只得将绸缎收了。离了三家村时,宁家三口人便送到了村口,再依依惜别。

    回到家里,于氏便有些怪幺女,“你若想送,给你大姑和大姐每人一匹也就够了,余下的留着你将来做衣裳穿,清儿也不过得了半匹而已。”

    娘是会过日子的人,且她心里一向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虽然宁婉悄悄替她裁了绸缎衣裳,可是她岂能忘记了大姐和大女儿?早用做衣服的边角料给她们各做了一双绸缎面子的鞋和一对绸缎荷包,又给宁贤的大女儿囡囡用碎绸拼了一件小袄,东西早送了过去,在农家,也不算薄物了。

    宁梁也有些不解,“你怎么又这样大方了?先前不是把几匹绸把得紧紧的,再不许清儿多用吗?”

    “我就是觉得大姑和大姐好,就是愿意多给她们!”宁婉没法说明,她现在送的东西其实是为了感谢大姑和大姐,在梦里,如果没有她们,自己和爹便会无处安身,穷困潦倒。她们的关照,自然是值得两匹绸的!

    而对宁清呢,她觉得自己给了半匹绸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了。

    也许那个梦只是一个梦,但是宁婉再不能忘记那些刻在心上的往事。

    爹娘听了幺女不讲理的解释,相互看了一眼,再说不出什么。况且现在宁家的日子过得好了,对于这四匹绸就没有先前看得重,两人便相互安慰道:“都不是外人,给了就给了吧。”

    “宁家的姑奶奶在外面穿得好,我们不是也有面子?”

    再者他们平心而论,家里给宁清的嫁妆最多,与相隔没几年的宁贤差上快一半了,因此多给宁贤两匹绸也没什么,至于大姐是长辈,自然也是应该的。

    宁梁和于氏如今见的世面多了,做事也更加有分寸,因此宁清三朝回门时。他们俩便绝口不提宁婉送绸的事,一样殷切地招待了女儿女婿,待走时也给他们包了许多蘑菇山货等等,因此这绸的事宁清并不知道。

    因宁氏夫妻也能料到,如果透出去一些,宁清少不了要生一场气的,如今能瞒就先瞒着吧。

    宁清嫁出去了,家里骤然少了一个人,她平日又是喜欢说话的,因此立即便清冷了不少,宁梁和于氏都有些不习惯,好在两人先前已经嫁过一个女儿,而且眼下又有一个小女儿在眼前,倒也相互安慰着努力在幺女面前作出无事的样子。

    宁婉看在眼里,只是不说,倒是在宁清回门的晚上捧着账本到了东屋,把家里这段时间做生意的钱财说了一回,又道:“我们的生意虽小,但以后却是要做大的。因此规矩是要提前立好的。以后也学着虎台县的人家,建两本账,一本是生意的账,一本是家里的账,两本账各自分明,不能混淆。”

    宁梁和于氏听宁婉煞有架式地说了这一番话,便都笑了,“我们家不过一个农户,还要什么账,还两本,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宁婉却不笑,“居家过日子,就是有没事想有事,长长远远地考虑,才不至于事情到了临头,却不知怎么办好。因此这账是一定要建的。”

    说着将家里的情况摆开,“我们家现在的收益,不过就是两块,一处是山货生意,一处是田地。田地收的钱虽然少,但是胜在稳定,便做为家里支出的主要部分;山货生意收的钱虽然多,但是将来会怎么样还不好说,因此每年根据收来的钱,拿出来一部分给家里日常用度,一部分做给大家的红利,另外还要存起来一些,以备特殊的情况急用,其余的便用来将生意做大,买铺子买房子。”

    宁梁和于氏不笑了,但还是不解,“都是家里的钱,还用分这么细吗?而且那样多麻烦啊!”

    正是因为先前从没分过,无论是家里买各种吃食,还是给宁清办嫁妆放压箱钱,都是从卖山货的钱中拿的,所以爹娘才形成了这样的想法,

    第47章 规矩

    </script>    从做野菜生意开始,宁婉便打算好如何经营自己的生意。

    但是当时家里穷得只能勉强吃饱而已,就连娘有了身孕都吃不上些好点的饭食,她自然要把挣来的钱买吃的。接着做起了山货生意,吃的虽然好一点了,但宁家还是艰难得紧,因此她一边顾着大家的嘴,一边陆续为家里添置必要的东西。

    直到卢二少爷送了几头野猪给宁家,家里才真正解决了吃的问题,可是宁清的亲事又在眼前了。宁婉虽然不想管宁清的事,却也不愿意拦着爹娘对女儿的心,因此也只由着爹娘给宁清置办种种的嫁妆。

    现在宁清嫁了出去,家里的事情她便好重新理起来,立下好的规矩,这样才能真正把自己的生意做大。

    此时宁婉便笑着给爹娘讲了一个故事,“你们知道‘上当’这个词怎么来的吗?”

    “上当?”爹娘当然不知道,疑惑地瞧着宁婉。

    “原来有一家开了个当铺,生意十分地好,挣了很多钱。因为是一家人共同开的铺子,因此大家便都想多支些钱,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取。因此有一个人就想出了好办法,他随意拿了一件旧东西当在铺子里,说‘自家的铺子,就往上当吧。’铺子的伙伴不敢反对,果然就往上当,给了他一大笔钱。”

    “然后你们说怎么样?”宁婉见爹娘都摇头就又道:“家里都学他,拿了破旧东西去‘上当’,各自取钱,结果没多久,这铺子就关了!”

    “因此就留下了‘上当’这个说法,也算得上自己骗自己吧。”

    爹娘便都说:“我们再不那样傻,在自家铺子里乱取钱。”

    宁婉就笑了,爹娘确实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过日子仔细着呢,但是,“我们家眼下虽然只我们三口人,但铺子又不是一时的,要长长久久的办着,将来家里人丁旺了,事情便多了。再者谁家又没有几门亲戚,不早立下规矩,大家都不方便。”

    爹娘相视一回,都想到了二房和三房。当时身在其中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自家真是傻透了,而且若是没有他们长年的搜刮,大房的日子也不至于如此紧巴,因此本想说现在家里的几门亲都是好人的话就没有说出口,反都点头道:“都听你的。”

    宁婉便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我们第一次盘账,现在我手里一共有三十两整银子,其余还有些散碎银钱。”

    宁梁和于氏听了,便都惊道:“家里这些日子过得太糜费了,竟用了这么多银钱!”

    不必细算便能知道,只卖金饰、绸缎和野猪肉的钱差不多正好三十两,之后为了做生意买了小毛驴和杆称等物花了些银子,余二十多两。再加上这两个多月卖山货的进账,也应该有十几二十两,但现在还只有三十两,这之间的差自然是都花用了。

    宁清的压箱钱是最大的支出,宁家又陆续给她买了许多小物件,每件算起来没多少钱,但加起来亦是不少,当然还有宁家的花销,这也不少。

    于氏便叹道:“清儿嫁出去了,家里平常还是省一些的好。阿胶红枣再不必买,还有飘香居的点心,我也不吃了……”又向丈夫道:“那香胰子,我们别用了,都给婉儿留着慢慢用,也能省上一些。”

    “阿胶红枣还是接着吃吧,还有点心,只你一个能吃多少?”宁梁有赞同媳妇的,也有赞同幺女的,“至于香胰子,我们果真用了也白费。”

    宁婉听了又好笑又好气,“爹、娘,钱是挣来的,不是省出来的。先前你们省了几十年,家里可是富了?”

    宁梁和于氏被幺女如此一说,面面相觑,竟再驳不回去,他们夫妻一向最会俭省的,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就是天黑了点灯的灯油都要省着用,可日子又过成什么样?温饱之外,略有一点事体,家里便承受不住。

    宁婉便将手里的钱摊出来先分成四份,“零头先不计入,留到下次盘账时再算。现在先拿出五两的银子做家用。”目光在爹娘脸上扫过,“你们谁管着呢?”

    爹便向娘指了一指,“都交给你娘。”

    在三家村,家里的银钱都由女人们管着,俗话说,“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是攒钱的匣子。”因此先前爹挣了钱从来都是交给娘。

    宁婉便又把这一堆银子递过去,“娘,你收好。我再给你一个账本,把账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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