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德林和杜月明说了许多事情,这其中也包括他是如何被初拥的。
    那是在马尔斯特防线的黑色边界,血族城堡的最底层。
    在至深的黑暗中,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化的气味,稍微移动两步就会有肉或者骨的触感。
    方德林知道那一定是某种生物散落的残骸,他害怕极了,在黑暗中蜷缩成了一团。
    没有光线方德林看不见任何东西,视觉在这里失去了作用,但听觉却显得异常敏锐。他时不时的会听见痴痴呆呆的笑声,也会听见那个东西汲血时疯狂的吮吸声,这魔音环绕在方德林的耳畔,他在想,接下来是否就会轮到他了。
    方德林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意识再度恢复过来时,感觉有些冷,不过还好,至少,他还活着,但饥饿搅动着腹腔拉出了一种疼痛感,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为进食了,水也没喝,嘴巴也干得厉害,他必须要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原来吃喝是这么的重要,机械会使方德林发狂,而在失去机械之时,人的本能驱使也会,他开始有些理解杜月明之前对他说得话了。
    没有炼金机械是可以存活的,而没有吃喝却不可以。
    方德林在黑暗中摸索着,他捡到了类似手肘的东西,不过皮肤呈现出来的触感不像是人类的,其实不是人类的还会好上那么一点吧,至少心理负担要少那么一点。
    这到底是来自什么生物的呢?
    管他什么生物,目前也没得选了吧。
    饥渴驱使着方德林将他在黑暗之中捡到的那玩意递到了嘴边,一股浊臭扑面而来,这气味让他犹豫了,可他还能吃什么呢?
    那搅动着肚子痛感,那干巴巴的口腔,这些都在提醒着他,也许再过一会儿,他就要死掉了,要是可以直接死掉也好,可煎熬的过程太痛苦了。
    所以吃吧,他也只能吃这个了。
    那玩意被塞进了嘴巴里,方德林尽量不用舌头去感受那玩意的味道,他含着泪奋力咬下一口,又含着泪吞咽。
    这东西的表皮真粗糙啊,真难以下咽,那血腥的湿漉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啊……
    方德林要吐出来了,不过他猛锤了自己两下,将身子一挺,强行是将那块肉吞咽了下去。
    他满头大汗,在地面上像是翻腾了两下就像是即将干死的鱼。
    为什么人类非要进食才能存活呢?如果不用吃喝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吧。他想。
    “你吃了呢,和我一样。”是黑暗中传来了声音。
    这声音,听上去居然是来自一个女孩的,她应该很年轻吧,她为什么会待在这地狱一般的地方呢?
    她应该离自己很近,她或许就蹲在自己的跟前,他在垂死的时候,感觉很敏锐,他感到到了她那近在咫尺的气息。
    “你就要死了呢。哥布林的肉,对你们人类而言是剧毒吧。”她又说。
    吞咽下那块食物之后,肚子里是多了一点填充感,但随即便传来剧痛,方德林蜷缩了起来,她没有骗他,他感受到了,自己真的就要死了。
    就这样死了么?
    好痛啊……
    “你……你可以直接杀了我么?太……实在……是太痛了。”方德林勉强说道。
    女孩突然捧起方德林的脸颊,她手竟然充满了温度,她说:“我不想杀了你,因为这里就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已经很久了,你要陪着我。”
    “可……可是我就要死了啊。”
    “我可以救你,我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你就不会痛了,但你要答应我,你要一直陪着我,你可以做到吗?”
    一直陪着……你。
    “我答应你。”方德林说道,此时此刻只要是能减轻痛苦的条件,他一定答应,而且女孩提出的条件,并不苛刻。
    黑暗中的女孩亮出了自己闪耀的紫瞳,她拥抱住了他,将那对细长的獠牙刺入了他的脖颈。
    他的血比想象之中的要美味,这甘醇的感觉比那些哥布林的要强上太多太多了,所以并不困难,她很快就抽干了他,然后再用自己的嘴为他送去属于自己的血液。
    浓重血腥的味道在逐渐转变为甘甜,渐渐地他也长出了獠牙。
    方德林感觉世界在变冷,嘴唇分开了,然而那股渴血感却是如此的强烈,他情不自禁地就抱住了她,在颤抖中吮吸了起来。
    黑暗中两个孤独的人抱作一团,互相喂食着鲜血。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变成血族之后的方德林,开始能够看见黑暗中的一切了,女孩抬着沾染着血污的脸庞望着他说,那双眼睛却是出奇的明净。她在这里应该已经呆了很久了,她的衣服很脏,她的头发很乱,但他却一点也不排斥她。
    “我会的。”方德林突然说。
    “我叫瑰拉,那你叫什么?”
    “方德林。”
    两人变幻了姿势,他们并肩坐在这散落一地肉与骨的空间里,说着话,于是一切都不可怖了。
    说不清过了多久,最底层的大门洞开了。
    进来的是那个小恶魔般精致的紫瞳男孩,他的身上是那样的纤尘不染,显得与这一方充满污秽的天地,格格不入。
    小男孩一抬手,瑰拉就被抓取了过去,她的脖子被小男孩轻易地捏在手里,他说:“真是没想到啊,原来凶匙就在你的身体里,你真的比我想象之中的要有用。我亲爱的的瑰拉·尼古拉。”
    “啊……啊。”瑰拉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她想尝试呼唤某个人的名字。
    小男孩注意到了她眼中的那种执念,他的视线微微偏移,注意到了奔跑过来的方德林。
    “没有吃掉你么?居然获得了尼古拉的初拥,而且力量同化的程度还很饱和,看来你也还有一点用,原本是只准备用你唤醒瑰拉公主的食欲的呢。现在看来的话,你们俩应该是都可以活下去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小男孩一抬手,瑰拉就飞了出去,与方德林撞了个满怀,两人摔倒在地,齐齐晕了过去。
    “把他们清理干净,然后带到我那边去。”小男孩对身后的几只心腹血族下达了命令。
    ……
    “我的故事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后来我不仅是获得了尼古拉那个尊贵姓氏的力量,而且还在炼金上面表现出了非凡的造诣,我变得非常有用,所以现在我和瑰拉在阿鲁卡多大人的手下过得挺好的。”方德林缓缓说道。
    杜月明听闻后叹息了几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人的这一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那怀恩和阿鲁卡多又是什么关系?我之前其实一直有调查他来着。”过了许久,杜月明又开口问道。
    “他本只是个普通人,只不过阿鲁卡多大人受伤时,在臭皮革酒馆藏匿过一段时间,而他曾献出过自己的鲜血。阿鲁卡多大人很慷慨,对于起到作用的人,一直都是这样……命运还真是奇妙的东西,之前在法比伦学院他和我一起讨论炼金术的事情,现在也是这样,刚入学的那段时间打造初学者,他还帮了我挺多的。”方德林说道,不过言语之中,并没有显得同怀恩之间的关系有多好,这也许并非是个亦师亦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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