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容喜欢梅花一事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
    但如今梅花未开,而且,这都傍晚了,外间日色都暗了下来,点个灯笼也就是看个黑罢了,赵修容这番作态是什么意思?
    问春冷哼:“她这摆明了是对娘娘的安排不满!”
    谁叫她没能耐叫皇上记住她,娘娘交名单上去时,皇上也没有意见,偏她幺蛾子多。
    皇后放下账本,她按了按额头:
    “行了,别在背后嚼舌根,本宫听得烦。”
    她也有点没好气:“你管她做什么?她要是能叫皇上在名单添上她的名字,本宫也不会拦她。”
    问春瘪了瘪唇:
    “奴婢就是看不惯嘛。”
    皇后抬头,问她:“那怎么办?梅林就在宫中,谁都能去得,难道你还能拦住她,不许她去?”
    问春被堵得说不出话,她小声嘀咕:
    “奴婢就是拦不住,才在这儿发牢骚。”
    皇后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恼瞪了她一眼,挥了挥手:“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替本宫把卷宗分类好,叫本宫能早点休息。”
    问春立时羞愧地噤声,忙低下身子,替娘娘整理那对卷宗和账本。
    见她安静下来,皇后才朝外看了眼,外间日色暗淡,叫她眸中的情绪也一时看得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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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闹腾许久,邰谙窈的身子有点犯懒,宫中各种消息传来时,她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半点不想理会,她慢腾腾地把视线落在楹窗外面,合颐宫的角落都点了莲灯,她说:
    “都这个时辰了。”
    秋鸣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掩唇:“谁说不是呢。”
    赵修容仿佛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昨日在坤宁宫,人人都关心伴驾名单时,赵修容也是例外,整个人都不紧不慢,好像是笃定了伴驾名单上一定有她。
    其实,名单未出来时,整个后宫都是这样认为的。
    邰谙窈也没有想到赵修容会不在上面,她半耷下眸眼,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许久,她抬起脸,问:
    “往年这个时候,赵修容都会伴驾随行么?”
    绥锦给她端了杯茶水,不浓不淡,叫她醒醒困,闻言,也转头看向秋鸣。
    秋鸣点头:“赵修容四年前入宫后,就一直颇得圣宠,每年不论秋狩还是行宫避暑,赵修容都是在名单上的。”
    其实不止赵修容,还有良妃娘娘,都不曾被落下过一次。
    但秋鸣知道自家主子和良妃关系的微妙,半个字都没有提起良妃。
    听她说完,殿内主仆三人对视一眼,都有点纳闷今年的情况,忽然,绥锦极浅地皱了下眉头。
    邰谙窈注意到这一点,不解地看过去:
    “怎么了?”
    绥锦有点迟疑:“奴婢想起一件事。”
    “您还记得当日奴婢去尚衣局领披风一事么?”
    邰谙窈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其实当日奴婢还在秋夜池旁见到了赵修容,只是后来又遇见了良妃娘娘,让奴婢一时将这事忘了去。”
    “奴婢遇见赵修容时,她正在和一个稚儿说话,”绥锦犹豫了一下,“奴婢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赵修容说话的人应当是二皇子。”
    话落,邰谙窈立时清楚了赵修容为何没有出现在伴驾的名单上。
    显而易见,不论那日赵修容和二皇子说了什么,皇后都是不乐意见到后妃接触二皇子的。
    想到这里,邰谙窈不得不承认,皇后和敬妃娘娘将几位皇嗣护得极好,平日中根本听不见关于皇嗣的风声。
    主仆三人还在说着话,小松子从外面敲门进来,送来一个消息:
    “圣驾去梅林了。”
    邰谙窈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赵修容都这种作态了,时瑾初还是无动于衷的话,那赵修容的所谓圣宠也就太虚有其名了。
    邰谙窈没再关注这件事,让人去传了晚膳。
    不止邰谙窈,后宫妃嫔对这个结果其实都没什么意外,顶多暗自嘟囔一声,对赵修容又是一番羡慕嫉恨。
    唯独有些不高兴的,也只有和赵修容同住一宫的云贵嫔了。
    彼此相隔不远,稍有点动静,就能传过来,听见对面传来的欢喜忙绿声,云贵嫔烦躁地闭了闭眼。
    雅杏没敢劝。
    坤宁宫得知这个消息,皇后神情未变,她松开还未处理完的账本和卷宗,淡淡道:“安置吧。”
    问春噤声,她心底也有埋怨,娘娘都把名单放下去了,皇上这一出不是打娘娘的脸么?
    但叫众人意外的是,昨日圣驾是去甘泉宫了,但直到圣驾一行准备出发时,也没有传来让赵修容伴驾随行的消息。
    邰谙窈轻嘶了声,有点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看来,在皇上心底,赵修容再是得宠,也是比不过皇后的。
    当日请安,赵修容比往日都沉默了些许,皇后神情一如往常,倒是问春脸上笑意盛了点,邰谙窈将这些尽收眼底,一言不发地低垂下头。
    忽然,有人推一杯茶水给她,邰谙窈偏头看去,就见姚美人对她笑着道:
    “这次仪嫔和周嫔一起伴驾,周嫔性子直爽,有时却也冒失,仪嫔若是有余力,还请仪嫔照看一番周嫔。”
    这句话仿若平常,又仿若透露了些什么。
    邰谙窈和她对视一眼,才弯眸道:“姚美人言重,我见周嫔是行事都是有分寸的。”
    两人没再交谈,待请安结束后,伴驾的妃嫔就要收拾物件准备出发。
    围场离京城不近不远,几个时辰的路程还要的,便都是午膳后才出发,等邰谙窈到神武门时,皇后等人已经守在四周了,她们便是不伴驾离宫,也是要送行的。
    待看清四周情形时,邰谙窈不由得怔了一下。
    阵仗浩大,禁军在銮驾四周把守,腰间佩刀,肃穆之意还未接近就仿佛传了过来,如刀尖般锋利。
    远处还有朝臣等候,邰谙窈隐隐清楚,这都是皇帝近臣,才能入宫伴驾一同出发围场。
    邰谙窈呼吸都轻了点,皇后也看见了她,交代她:
    “你第一次伴驾随行,到了围场后既是游玩,也是要伺候好皇上。”
    邰谙窈只能说:“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皇后没和她多说什么,这次伴驾去围场的妃嫔中位份最高的是敬妃,皇后要交代的话也多是要和敬妃说。
    邰谙窈刚松一口气,余光就瞥见了良妃看过来的视线,她轻抿了下唇。
    良妃冲她招手,她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视而不见,只好过去,轻声:
    “娘娘?”
    有风拂过,良妃转过头去呛咳了几声,待缓过来,她才转回来,替邰谙窈拢了拢披风,邰谙窈垂眸沉默,就听见她温声道:
    “别紧张,待上了马车后,一路就到了围场,若是去林子玩,记得多带些宫人,莫叫别人冲撞了你。”
    稍顿,良妃才轻声说:“若是见到爹爹和娘亲,代我向他们问候一声。”
    邰谙窈半耷着眼眸,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嫔妾记住了。”
    忽然,有宫人从远处跑来,给诸位主子行礼后,匆忙对邰谙窈道:“仪嫔主子,皇上让您前去伴驾。”
    第42章
    邰谙窈顶着众人的视线,被宫人一路领到了銮驾跟前。
    和妃嫔们的马车相比,銮驾宽敞华贵得多,至少邰谙窈上去后,就发现銮驾内不止能放下案桌矮凳,甚至内里还有卧榻,极其奢华舒适。
    时瑾初半靠在位置上,听见声音,他自然而然地抬眼:
    “过来。”
    许是习惯,邰谙窈过去时,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时瑾初也恰时地松开手,接过她:“你昨日没休息好,在这里睡会儿。”
    他话音不紧不慢,但总容易让人脸热。
    昨日是闻乐苑侍寝。
    为什么会没休息好,答案不言而喻。
    邰谙窈赧也不是,恼也不是,她轻声嘟囔:“还不是怪您。”
    杏眸轻转,斜睨着嗔恼他一眼,平白余了些许风情,时瑾初挑了挑眉,他又没让她去休息,扣住她的手握了握,邰谙窈吓得大惊失色,她忙压低了声音:
    “您……别乱来。”
    她再是大胆,也不敢在明知道外间都是禁军和朝臣时,还和时瑾初在銮驾内胡闹。
    时瑾初脸有点黑:“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
    这话一出,邰谙窈就知道她想错了。
    邰谙窈噤声不语,但杏眸中神情不由得稍微闪烁,她能把时瑾初想成什么人?
    不论白日或晚间,闻乐苑还是御书房,压根没有他不敢的地方。
    他惯是不着调,能怪她胡思乱想么?
    有人掐了掐她的脸,将她的思绪打伞,时瑾初也不想让她回答,左右不会是他爱听的话。
    时瑾初揉了揉眉眼,语气淡了下来:
    “叫住你,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邰谙窈眨了眨杏眸,她软下身子,一点点地软在时瑾初怀中,她轻声问:“皇上要和嫔妾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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