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脚,骆驼自行去吃草,赵西平拿着砍刀抱上草绳熟门熟路往山上走,隋玉牵着隋良跟在后面,猫官慢悠悠走在最后。
    “只砍枯枝死树,还活着的别动。”他交代。
    “我晓得。”山上没树会水土流失嘛,隋玉有这个常识,只不过她诧异古人竟然也有这个认知。
    “活树为什么不能砍?”她问一句。
    “树活着能长更多的枝丫。”
    隋玉:……
    隋良看见了一棵枯树,他指给隋玉看,隋玉过去踹一脚,枯树应声而断。赵西平拎着砍刀过去修枝丫,树干和细枝分开放分开捆。
    隋玉带着隋良又去寻下一棵枯树,她俩只负责找,能踹倒的就踹,踹不动的就张嘴喊。
    赵西平被遛得像头驴,忙完自己手上的,又循声去砍旁处的,砍柴抱柴又爬山,他再有力气也累得喘粗气。
    “咦?猫官跑哪儿去了?猫官——猫官——”隋玉高声喊,“猫官——回家了——”
    一只大肥猫在树上喵一声,它竖起尾巴盯着地上的人。
    “别乱跑,跑丢了你就没家了。”隋玉警告一声。
    又砍一捆柴,赵西平出声叫停,说:“走了,往回走,那边山陡,别摔下去了。”
    他砍一根粗枝做扁担,两头插上柴捆,挑起来打头带路。
    猫官一溜烟蹿到前面引路,一声接一声地喵喵叫。
    “养成个野猫子了。”赵西平嘀咕。
    “你说啥?”隋玉没听清。
    “没说话。”
    跟着猫下山,到了山脚,赵西平吹个口哨,在荒地里啃草的两头骆驼大步跑回来。
    “真听话,你是怎么驯的?”隋玉好奇。
    “说来话长。”赵西平没讲故事的兴致。
    隋玉在背后瞪他一眼,在他看过来时立马收了表情,变得笑眯眯的。
    “你不愁?”他忍不住问。
    “愁也不愁,我愁不愁都没用,所以就不愁了。”骆驼趴下,隋玉拉着隋良坐上去,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人说:“做决定的权利在你手上,这次我听你的。”
    “如果我不答应呢?”
    “会失望,但能踏实地继续过我们的小日子。”隋玉歪头一笑,坦然道:“我不确定隋慧能不能怀孕,也不确定她能不能为我们脱籍,这方面我发愁,若要照看我堂兄我也犯愁。一是我养我跟良哥儿的嘴巴都勉强,再加上他,而且还没有具体的年月,我压力好大。再一方面,我若是对她寄予太大的期望,万一没能脱籍,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西平盯着她不说话,他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掐她一下,他恨恨道:“你都想的明白,还跟我说什么?”
    隋玉边喊疼边放声大笑,“我就是做不了决定才跟你说的呀,你是我男人,就是为我分担忧愁的。”
    她坐在骆驼上笑得太肆意,话也说得太理所当然了,男人紧绷的面皮松了下来,话里的依赖感让他满足。
    回去的路上,赵西平沉默了一路,他反复衡量是与否之间的得失。
    骆驼走进军屯,避风处烤火的人看过来,有人认出了隋玉,高声问:“妹子,好久没见你了,不卖包子了?”
    “不卖了,手长冻疮了,挠破了恶心人,揉面不方便,就不做了。”隋玉伸出手给她看。
    人走了,烤火的人问:“她做的包子好吃?你还惦记着。”
    “味道不差,不过我看中的是她爱干净,她摆摊的时候我就去买过,面盆馅盆都盖着,一落灰就擦,不像街上的另一家,包子咬嘴里硌牙。”
    到了家门口,赵西平心里有了决定,像隋玉这样性子的人,放她出门才会让她更鲜活。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隋玉开门进去,又说:“今晚我烧一锅水,你洗个澡,这几天天好,衣裳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赵西平应好,他站在院子里盯着这个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家,心想隋玉值得他放弃一些不必要的坚持。只是给一个他厌恶的人送几碗饭,又不是割他的肉要他的命,有什么难的。
    但他没说,他倒要看看隋玉是真不愁还是装不愁。
    “赵夫长,粮官让我给你捎句话,该去领粮食了。”路过的男人站门外说话,“你家粮食还够吃啊?”
    “也见底了。”赵西平将柴捆竖靠在墙上,朝屋里说:“我去领粮食了。”
    “好,晚上吃豆粥?”隋玉跟出去问。
    “酸菜疙瘩汤。”赵西平喜欢吃有味的,他交代说:“酸菜过油炒,多煮一会儿。”
    隋玉撇嘴,还挺会吃。
    赵西平这趟过去不仅领了粮,还领回了一年的俸禄,六百钱。回来了他先拿五贯钱交给隋玉,方便她买东西。
    “钱还放在老地方,你要是拿跟我说一声。”他交代。
    “我不拿,需要的时候我提前跟你说。”隋玉又想赚钱了,自己能赚钱,花钱也自在。
    吃饭的时候灶火不停,锅里的水腾腾冒白烟,一顿饭后,屋里暖和极了。
    隋玉先打水将自己身上擦擦,又给隋良也从头抹到脚,姐弟俩哆嗦着爬到床上,赵西平这才去洗澡。中途听到脚步声出来,他大声问:“谁?”
    “你媳妇。”隋玉故意走到门边,憋笑着问:“要不要我给你搓背?”
    “不要!”
    “有福都不知道享。”隋玉哼一声,她取下足袜进屋了。
    赵西平被吓得黑脸,等洗完澡进屋,他一声不吭掀开褥子躺上去。等隋良睡着了,不出意外,隋玉又爬了过来。
    “洗完澡身上不臭了。”隋玉挨着他睡,她抬脚搭他腿上,说:“你身上好暖和,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夜夜被冻醒。”
    赵西平闭着眼不搭理她。
    “你有没有发现我变好看了?”隋玉杵他一下,“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男人不搭腔。
    “哎……你这人,我又没进去看你洗澡,一身宝贝肉,金贵的很。”隋玉手快摸一把,她嘿嘿一笑。
    赵西平睁眼,他深吸一口气,说:“别招惹我。”
    “那你跟我说说话。”
    “你像是个缺心眼,懒得理你。”赵西平以手作枕,他就不行,他心里存不住事。
    “你堂兄的事我答应了,但只限于送饭,哪怕你们以后都脱奴籍了,我们跟他们也不做亲戚来往。”他觉得那三个人太麻烦了,应该说姓隋的人都不是简单的。
    “好。”隋玉翻身抱住他,感觉手下的肌肉骤然一僵,她只作不知,头还跟着枕上去,“赵西平,好幸运能遇上你。”
    赵西平火急火燎推开她,粗着嗓子说:“少说没用的话,我是指望着你俩脱籍了家里能多四十亩地。”
    “好,都给你。”
    男人噎住,四十亩地都给他了他成天栓地里都忙不完,他要那么多地做什么?他自己的俸禄就够吃喝了。
    “我不稀罕。”他说。
    “好好好,不稀罕。”
    赵西平受不了她,一把推开人让她滚去另一头睡觉。
    第48章 夫妻俩深夜画大饼
    做出妥协后,赵西平浑身一松,他不用上战场拼杀就能换得隋玉姐弟俩脱奴籍,这个法子对他对隋玉都是有利的,也是最便捷的。
    夜色昏昏,连风都安静了,最是一天中好睡的时候,隋玉却是闭眼躺了好久都睡不着。
    她将脚探到男人怀里,他一把抓住推开,她小声问:“你也没睡?”
    “你动来动去让我怎么睡?”
    隋玉捞着头下枕的衣裳又躬身跑到床尾躺下,说:“我们说说话。”
    赵西平往外挪了挪,免得她一个翻身又枕他身上来了。
    “等我脱奴籍了,我继续摆摊卖包子,我还会做油茶,两样一起卖,赚钱了再做几副桌椅,客人来了可以坐一坐。”隋玉欢喜地畅想,她比划几下继续说:“先摆摊子,后买铺子,我雇几个伙计,然后慢慢做大。或许要五年,也或许要十年,或者是更久,不过没关系,我慢慢攒钱,到时候把食铺卖了买地盖客栈,给过路的商旅和行人提供食宿。”
    “我呢?”赵西平忍不住问。
    隋玉嘿嘿一笑,她翻身朝向他睡,说:“你就在家种地养羊放骆驼,给我做饭洗衣。”
    赵西平不满意,直接说不行。
    “没娶我之前你不也是这样过?”隋玉笑盈盈地问。
    “那、那……反正就是不行。”
    “那你打算怎么过?”隋玉问。
    男人说不出所以然,他眼睛一闭,说要睡觉。
    隋玉拉开他的膀子枕上去,他要挪走,她拼尽力气压住,说:“你还要不要听了?”
    “不听了,我要睡了。”
    “行行行,我好好跟你说。”感觉脖子下的力道松了,隋玉不闹了,她老老实实说:“我是这样想的,你驯骆驼有方,往后我们有余钱了多买些小骆驼,或是再去沙漠里套野骆驼幼崽,我们养一大群,等我的客栈盖起来,我们就把骆驼租给出关进西域的商队。你看噢,这样我们不仅提供食宿,还提供出行,哪怕其他人跟着盖客栈抢生意,这方面是比不过我们的。”
    赵西平心中一震,他又一次领教到隋玉的聪慧。
    “等第一家客栈发展起来,我再往东去酒泉的路上也盖几家客栈,我们再回老家就不用投宿在农家了。”隋玉越说越激动,她抓住男人的大手,说:“到时候我们就发财了,顿顿都能吃肉,做菜放多多的油,衣裳也换成细布的,冬天都穿羊皮、狐皮、狼皮,再也不怕挨冻了。”
    “你高不高兴?”她问。
    “高兴。”赵西平坦诚回答。
    “是不是觉得娶了我是你的福气?你之前回家祭祖,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吗?”
    “那倒没有。”
    隋玉捶他一拳,他轻笑出声。
    两人嘀嘀咕咕又说了许多,两具身体越离越近。隋玉靠在男人怀里,她拉过他的另一只手搭她腰上,侧过脸对着滚烫的耳朵细声细气说:“等我身体养好了,给你生个小崽你要不要?”
    男人扭过头,借着门缝里钻进来的冷风冻一冻快烧成炭的耳朵。
    “哎,要不要?”隋玉不放过他。
    赵西平抬起褥子下僵硬的手盖在脸上,他瓮声瓮气地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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