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玉和青萝身上都背了包袱,也只见他一个后脑勺,片刻,家里人从各处蜂拥而至,徐有义搀扶着赵氏,还有小丫鬟领着徐孝娣,都快步走了出来。

    青萝难忍心中酸涩,先是哭了出来。

    徐良玉上前,一把抱住阿娘:“阿娘,我回来了。”

    赵氏几近崩溃,眼泪刷得掉落,直捶着她的肩头嚎啕大哭:“我就说我的儿,怎么能那么容易就死,都是他们骗我的,你们看看,这是受了多少苦,到底知道回家来了,可是回来了!”

    她近年来,身体来更是差了,哭着竟是昏厥了过去。

    正是闹着,从后院两个小丫鬟搀扶着徐老太太也走了出来:“谁回来了?谁?”

    话音刚落,她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也从大门进来了,手里提着个鸟笼,徐怀信锦衣华服的,还哼着调调,抬眼一看徐良玉也是怔住了。

    徐有义忙着抱起赵氏,忙是叫人去叫了大夫。

    徐良玉前后一个祖母,一个叔叔,目光渐冷,快步跟了上去,徐挽玉此时早已嫁人不在家中,徐孝娣拉着她的手,也是一路小跑:“阿姐,阿娘总是病着,想你总是哭你命苦,祖母和二叔来求阿耶,也是说过不下去了,阿耶就让他们搬过来了。”

    她嗯了声,脚步更是快了:“我知道了。”

    徐孝娣此时已经不是三年多前的小不点了,长高了许多,也是个憨厚的:“我早就说了,阿姐不可能掉海里飘走的。”

    徐良玉脸色稍缓,无声笑笑。

    青萝提裙跟上,她回头:“你先去打听一番,看看太子殿下在不在洛阳。”

    心里也是记挂着糖豆,实在放不下。

    青萝忙是应了,将身上的包袱交给了她,转身走了。

    跟了徐有义来了后院,赵氏已经缓过这口气了,歪在榻边掉眼泪。

    仔细一看,她已经瘦得不像样了,徐良玉忙是上前,跪在榻前规规矩矩给她磕了三个头:“阿娘,女儿不孝,实在是万不得已,才回不来。”

    赵氏双目含泪,对她直招着手:“到阿娘这来。”

    徐良玉忙是起身,坐了她身边,母女两个依偎了一起,徐孝娣也坐了榻上来。赵氏看了徐有义一眼,让他先出去,他虽然不放心,也是转身走了。

    轻轻扶着阿娘,徐良玉让她好生躺着:“先别说话了,一会大夫来了,好好给你顺顺气,身体怎么一直不好,现下也有银钱了,怎么还不得保养呢!”

    不等赵氏说话,徐孝娣已然愤愤道:“阿姐你不知道,阿娘身体就没好过,前段时间一直病着,祖母还背后说该张罗给阿耶再找一个填缝的呢!”

    他一个孩子,都已经明白什么是填缝的了,不然怎么会如此气愤。

    徐良玉更是气极,咬牙怒道:“她好大的脸!”

    赵氏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地摩挲着:“不是跟她置气,阿娘这辈子,就栽在徐家了,你阿耶就是孝顺,也是个好人,苦的是我这身子,总也调理不好,拖累他了。”

    可这身子也是一日一日不好的,徐良玉还待要问,赵氏已是又含了泪了:“我让翠儿去叫你阿姐了,这两天我就做梦总能梦见你,就说么,我良玉合该好好活着,跟娘说说,这两年都在哪了,怎么才回家来,阿娘啊,阿娘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她一说话,泪水便是无声滑落。

    徐良玉忙是拿出帕子给她擦脸,也觉心酸,可这话从何说起,她这几年何尝不想家里,不想阿娘阿姐,自从有了糖豆,更是时常想起,时常想念。

    她抿唇,想了想,揉了揉阿弟的脸,回眸才是含泪笑了:“阿娘,并非是回不来,而是不能回来,走的时候就有了身孕,女儿也生了一个女儿,她叫糖豆,长得很像我小的时候。”

    其实像的更多是李贤,不过自古以来,作娘的,便是这种想法。

    赵氏一听她说生了孩子了,脸上顿时绽放出一种神采来,直握她手:“她在哪里,在哪里?快叫阿娘看看,阿娘盼着这一天,你阿姐也是快生了,可惜阿娘怕看不着……”

    话没说完,徐良玉便是不快打断了:“这什么话,阿娘还能长命百岁呢!”

    说话间徐有义让人送了汤羹进来,赵氏一点也吃不下,只是轻摆了手:“放下吧,一会再吃。”

    徐孝娣在旁就急了:“阿娘总说一会儿吃,一会儿吃,可这两天都什么没吃,再不吃,怎么有力气和我们说话,孝娣还等着阿娘快点好起来,给孝娣说媳妇呢!”

    这话原先也是徐有义说过的,徐孝娣就记住了。

    可平时也是这般模样,赵氏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她腹部肿胀,浑身瘦骨,连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徐良玉一听阿弟说起,便也猜到平时模样,双眼顿红。

    紧紧握住了阿娘的手,她拿起了大碗过来:“糖豆这两日便能回来,阿娘保重身体,我来喂,少吃点也好。”

    赵氏摇头,只握着她另一只手放在了自己高高鼓起的腹部上面,轻轻揉了揉:“这病已是由来已久,没好了,一吃东西便是作呕疼痛,别让阿娘遭这罪了。”

    眸光当中,泪水潸然落下。

    徐良玉放下汤羹,伏身在阿娘身上,说不出的辛酸。

    片刻,大腹便便的徐挽玉也是赶过来了,姊妹之间,母女之间,难免各有伤心,好一顿抱头痛哭,还是徐良玉哄了这个又哄那个,才是止住了眼泪。

    徐挽玉这是和陈家郎君的头一胎,成婚之后,正赶上科举制度改革,夫妻两个也是聚少离多,今年才怀上。也已经八个月了,陈家看重得很,平时轻易都不出来走动的,听闻徐良玉已经生了糖豆了,也是欣喜若狂,直问她孩子在哪里。

    徐良玉一时也说不清原委,只得轻描淡写说,糖豆与太子殿下在一处。

    正说着话,院中一阵嘈杂,小丫鬟急忙叫她出去。

    她忙是回身走出,高沅带了侍卫队竟是到了徐家内院来了,才要下石阶,徐挽玉也随她走出来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阿姐很是担心模样:“这是怎么回事啊?”

    高沅单膝跪地:“太子殿下命我等迎接太子妃回去授礼。”

    徐良玉脸色略沉,安抚地拍了拍阿姐的手,才是走下石阶:“你们是山匪怎么?进了内院干什么!什么授礼,你们殿下现在在哪里,糖豆呢?”

    还不等高沅作答,屋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紧接着惊慌失措的丫鬟惊呼声,徐孝娣的哭声一下传了出来:“啊娘!阿姐快来阿娘啊娘阿娘……”

    急得徐良玉忙是回还,姊妹两个一进屋,都是哭了。

    赵氏大头朝下,栽了塌下来。

    她双眼圆瞪,一口气没上来,舌头已经滑了出来了,徐孝娣正视图将她抱上榻去,却是抱不动,徐良玉跟他两个人才合力扶上了榻了,可按着人中也好,拍她的脸也好,总也叫不醒她了。

    好在这会子徐有义终于等来了大夫,一起赶了来,这才给她挤了一边。

    屋里是沉沉闷色,徐良玉一头惊汗,连连后退。

    石阶下面,高沅还跪着:“恭迎太子妃!”

    她像是丢了魂一样地,两步冲出门外,下了石阶,她奔了他面前扬手便是一巴掌,声音也尖戾得不像话了:“把糖豆给我带来!把糖豆给我带来!”

    说着一抹眼泪,又是返回了屋内。

    徐孝娣靠在徐挽玉的身边,哭个不停,进进出出的药童,徐家是乱了,高沅到底是站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身后的侍卫队都看着他,他默默打了一个手势,当即撤出。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晚安~

    第122章 一二四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或许对于阿娘来说, 离开也是一种幸福。

    所以她就这么去了,原本就缠绵病榻,最近吃什么东西都不能消化了,腹胀不能行走, 瘦骨嶙峋得令人心疼,可即便如此, 阿娘还活着, 她便有来处,有个家。

    三人都跪了榻前, 哭得不能自己。

    徐有义也是红了双眼,他老娘听说了忙是赶了过来,到底是人死了, 她拿着帕子掩着口鼻,只指挥着小丫鬟近前来, 说是不好让孝娣在这跪着,怕沾了什么病的,还说身后事如何如何的,徐良玉听得真真切切。

    近前来的小丫鬟被她怒斥退下, 回眸间双眼嗜血:“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从来没有让她舒心过,家底哪里来的, 谁将养着你们,你们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她本该享福的时候,日日糟心,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夹在你们满口的仁义道德当中,就是你们逼死了她!”

    她表情也是狠戾,徐老太太也是有所顾忌,冷笑数声也是带着丫鬟走了出去。

    徐有义还要上前,徐良玉也是一把将他推开:“阿耶就从来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孝顺,害我阿娘苦了多少年,我以为你虽然孝,但不至于蠢,为什么我走了以后,留给阿娘的宅院,你又将他们迎进来,兄弟之情,母子之情,你那般看重,为何不自个搬出去跟他们去,还要来气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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