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她,缓缓开口:“你随我回京城,明日就启程。”
    第55章
    “为什么?”
    虞栖枝愣了愣。
    “我不想回去。”
    裴璟停顿片刻,“去里面说。”
    分明是快要入春的天气,小镇又变得非常冷了,裴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要牵她向几步之外的营房走去。
    虞栖枝微微蹙眉,挣开他的手,道:“就在这里说。”
    天气寒冷,说话时呵出的气立刻变成白气,这让裴璟的眉目与神情都变得朦胧。
    “你救了我,但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虞栖枝顿了顿,将此话说出口道。
    这话毫不讲情面,听着甚至有些恬不知耻。
    但事实就是如此。
    “从前我把你当做别人,被你折辱、蒙骗,就当我自食其果,但现在,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
    “我不想跟你回长安。”
    裴璟握在她手腕上的手一紧,她却轻轻呼出口气。
    虞栖枝仿佛觉得周身的热气都在流逝。
    就连裴璟的手都变得冰凉。
    在裴璟再次来到西川以前,她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已分别近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里,裴璟在京中平息宫变,辅佐新君登基上位,周身更多几分沉稳的,令人琢磨不透的从容气势。
    这让虞栖枝越发有些看不懂他。
    “当初你假死要走,四皇子在医馆买通了人,在你身上种下蛊毒。“男人语气低沉。
    虞栖枝呼吸短暂一滞,难以置信地抬眼。
    “你也无需回报我什么。”
    裴璟黑眸沉沉,他看向她,语气平淡:
    “现在,你需要我。”
    ……
    西川府离长安路程并不算太远,裴璟一行人却走得很慢。
    越是临近长安,虞栖枝越是感到冷得难耐。
    她被安置在长安近郊的一处道观。
    此地满目青山,风景极好。虞栖枝却根本无心欣赏。
    薛琦向她言明蛊毒难祛除,并且每隔几日便会前来替她医治。
    见到薛琦欲言又止的眼神,虞栖枝想薛琦说的应当是真话。
    这日,虞栖枝不小心打翻灯烛,眼前忽然就暗了。
    被虫蚁啮噬的不间断刺痛,与深入骨髓的冷。
    灯烛摇曳,虞栖枝浑身被冷汗浸湿,冷颤恍惚间,有一双手在轻抚她后背。
    虞栖枝直觉那是裴璟。
    “我死以后,我想回洛县。”
    那双手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
    “你不会死。”
    “你很快就会康复的。”裴璟敛下眼眸,低声重复道。
    虞栖枝并没将裴璟的话听完,同样的,她也没有听到男人语气中的怜惜。
    “她身上的蛊毒一时难以被祛除,只能被转移。”
    薛琦进屋,确认过虞栖枝已经陷入深睡,不会听到他们的交谈。
    不止薛琦,放眼整个长安的医士对虞栖枝身上的蛊毒束手无策,或许,只有苗疆蛊师才懂得解蛊之术。
    这段时日,薛琦也正为此事大量翻阅流传下来的医书典籍。
    昌宁侯府曾经有恩与薛琦的恩师,她愿意为此尽力。
    “你往后每次动用内力都会加快蛊虫噬心的节奏,可能赶不上寻出解蛊之法,就……”
    薛琦说不下去了。
    除此以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再能够挽救虞栖枝的性命。
    但若要以另一个人的性命做赌注……
    薛琦仍旧有些难以理解地开口问:
    “你想好了?”
    裴璟目光掠过床榻上人的苍白面容。
    他淡淡“嗯”了声。
    若当时他没有困住她,就不会有四皇子买通人在医馆种下蛊毒的机会。
    如果时光倒流,如今他与虞栖枝之间,是否会有一些不同?
    ……
    后来在道观的那些时日,虞栖枝的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沉睡。
    从前对于凌哥哥的执念,那些自欺欺人的举动,还有她面对裴璟时近乎补偿的依恋。
    过往的那些片段有如走马灯盘旋而过。
    也许真如封青凌所说,被困在过去的是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以为就这样解脱了也好。
    虞栖枝的精力却在明显地好转。
    转眼春日将尽,薛琦对她说,她身上的蛊毒已经祛除干净。
    从前过往种种好像大梦一场。
    “奴婢恭迎公主回宫祭祖。”
    一名宫婢装扮的妇人掀起帘子,如此向虞栖枝道。
    ……
    有郦贵妃留下的书信,与当年的人证作保证,虞栖枝的身份毋庸置疑。
    但虞栖枝一时茫然,她并不想依照熙娘所言回宫。
    奈何年迈的宫婢向她下跪,苦苦哀求,要她看过郦贵妃留下的手书与信物再做决定。
    虞栖枝离开道观的路途畅通无阻,这背后定然有裴璟的默许。
    长安别馆,虞栖枝看完熙娘口中郦贵妃留给她的亲笔书信。
    实话说,她心中并没有起什么波澜。
    她不是什么公主,不是贵妃的女儿。
    在过去二十年里,她有自己的阿娘。
    虞栖枝只想离开,熙娘却执意要将一对玉镯和长命锁交给虞栖枝,说是小公主还未出生时,郦贵妃就为她的孩子备下的。
    虞栖枝不想收,推辞之下,她在此地见到了襄乐。
    襄乐郡主从马车上下来,见到虞栖枝,她显然愣了一下。
    然后襄乐的目光由虞栖枝转向婢女手中的玉镯。
    “这是贵妃娘娘的玉镯,你凭什么给她?”
    襄乐呵斥那名婢女。
    见婢女不答话,襄乐伸手去夺。
    虞栖枝早已领教过襄乐的脾气。
    “她只是听命行事,你不要为难她。”见状,虞栖枝道。
    襄乐看一眼虞栖枝,她没再说话,神情却满是不甘心与气恼之色。
    下一瞬,襄乐忽然抽出腰间鞭子,扬鞭就要朝那婢女的手抽去。
    身后远远马蹄声传来。闻声,襄乐皱眉,她改了挥鞭的方向,满是倒刺的鞭尾眼看就要擦过虞栖枝的侧脸。
    鞭尾堪堪落下之前,一只清隽有力的手截住了那根鞭子。
    混乱中,只听清脆的叮铃一声,那只装玉镯的盒子摔在了地上。
    婢女吓得跪地。
    “赵既明!”
    襄乐连鞭子也不要了,她目光在他与虞栖枝之间划过:
    “这就是你要跟我退婚的原因?因为郦家败了?因为我不是贵妃的亲生女儿?”
    “你不守信诺,你简直……”
    襄乐口中名叫赵既明的男人被劈头盖脸斥责质问,他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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