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尘神色谦和地向众人一抱拳,温声道:“年关将近,宵小们开始作乱,乡亲们都看好门户,有形迹可疑者一定要报官,本官在这里先行谢过各位了。”

    县太爷这般谦逊有礼,还谢他们,大家都受宠若惊地表示会帮官府注意,哪里还顾得上之前那对母女是否是县太爷‘公报私仇’押走的?

    之前那对母女与慕容莲吵吵起来了,是以引来了许多人看热闹,此时找事的母女走了,大家也就不再逗留,很快便走了个干净。

    江沐尘知她们母女有话要说,于是对慕容莲道:“县衙还有事要处理,小侄先不打扰伯母了,以后铺子里再有人捣乱,直接让人去县衙报信,小侄立刻会赶过来处理!”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此时慕容莲就是,看着江沐尘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他刚刚维护自己的行为更是取悦了她,笑咪咪地说了好些话,最后亲自将他送出门去,待他走远了才返回。

    “你这孩子有福气,遇到了沐尘这么好的小伙儿,比你娘强多了。”慕容莲对关二河怨气大得很。

    “娘,刚刚那两个女人怎么回事?我没听说父亲招惹了她们啊。”关欣怡问。

    这出闹剧后慕容莲也没心思再营业,将铺子门关上后领着女儿来到后院房内,没好气地道:“你爹不是身份不一样了吗?他年纪大长的丑都不是事了,地位高就成,想嫁进侯府当女主人的可不在少数!”

    听出来母亲的不满,关欣怡忙问:“莫非类似的事今日还不是第一次发生?”

    “自从你们回来,铺子里就时不时有人来敲打或试探娘,今日这个只是嚣张过头了,引来了许多人而已,之前的那些人比起来可温和有礼貌多了。“

    关欣怡到底年轻想事不够周全,她只知道关佑杰兄妹亲事变得抢手起来,从没想过年纪不小了爹爹也成了金龟婿人选,如此看来每日来家里的那些媒婆不一定都是奔着关欣桐的,奔着爹来的也不在少数!

    “娘,不管怎么说女儿是接受不了那些女人嫁进门,您干脆就与爹复合吧,这么多年您耿耿于怀的事最后证实是个善意的谎言,爹爹这么多年一个人守着那个秘密也怪辛苦的,您就原谅他吧!”以前关欣怡从来不会劝娘亲这事,她知道以母亲的性子一定不会原谅有过别的女人并且生过孩子的爹,而此时不一样了,她希望一家人好好地一起生活,不想外人介入。

    慕容莲闻言抿了抿唇,哼了声:“想让我原谅他没那么容易!骗了我这么多年,拿我当成什么了?”

    “娘,您生气多教训教训爹都没什么,可千万别让别的女人占了便宜啊,除了您,我才不愿意对别的女人喊娘!”关欣怡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

    慕容莲扑哧一笑,打趣道:“是吗?那以后嫁入江家你叫他的娘什么?”

    关欣怡冷不防闹了个大红脸,这下想再说什么都不好开口了,只能默默地在心里道:爹啊,女儿尽力了,以后的路还是得您自己努力了!

    关家。

    关大夫人母女正在关老太太房里说话,说的是关欣桐的亲事,最近上门说亲的人太多,关大夫人对哪一家都不怎么满意,向老太太发牢骚来了。

    “我们欣桐这个家世怎么说也得配个官家子弟吧?可这上门说媒这些人家要么是种地的,要么是做买卖经商的,就没有一个像样的人家,真是气人!”关大夫人很不高兴,她觉得自家闺女该有很多附近几个县或府城的官家子弟来求娶才对,结果一个都没有。

    其实她说的这些人家在关二河未被封侯时关大夫人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最近来说媒的人家家底都很厚实,要么是家里有几十亩甚至上百亩良田的人家,要么就是在府城开着铺子很赚钱的人家,只是仅仅有钱已经不是关大夫人母女能看得上的了,家世好或本身有功名的才可以。

    关老太太没有儿媳妇那么多想法,她因为宠爱二孙女,是以希望她就嫁在附近,只是青山县里除了江沐尘和杨少白外,没有家世好又有功名在身的有为青年了,是以她觉得上门求娶的这些人家很多都很好。

    “你啊,别眼光太高了,差不多就得了,挑来挑去的,你也不想想你闺女多大了,以前又经历过什么事!”关老太太没好气地数落。

    关欣桐闻言脸色一僵,立刻垂下头,嘴唇咬得快流血了。

    关大夫人也不高兴,忍不住道:“娘还提这些干什么?如今咱家的家世足够让那些人忘记以前欣桐的那些事了!”

    老太太不想因为这事和她吵,不想影响心情,于是转移了话题:“近来二河是不是老去找那个慕容莲?你说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一根筋呢?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娶个家世清白的貌美如花大姑娘都可以,非盯着一个眼看快四十的女人做甚!”

    关大夫人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学着门第高的家眷们自我感觉动作优雅地用帕子轻轻点了点唇角,开口劝:“娘可别为了这事气坏了身子,二弟长情,以媳妇看啊,这个时候若是二弟突然间娶了年轻姑娘那反到是会被人戳脊梁骨呢!您想啊,以前他对那慕容氏各种讨好照顾,一被封侯反到突然间就翻脸无情了,这不是让人背后说咱们关家坏话吗?相反,若是二弟发达后还对慕容氏情深意长,那外人看我们关家眼神就不一样了!这样一来,咱们家名声好了,孩子们的亲事会更顺利,相的人家会更好呢。”

    这么一番话说出来,老太太简直都要以为这个儿媳妇被邪崇附体了!这条条是道的话,哪像是胸无点墨的愚蠢媳妇说的?让她老人家想反驳都还得先好好考虑下才做决定,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摆摆手让她们先回去,她要好好想想。

    母女两人离开正院后都去了关大夫人房里,关欣桐在房内只剩下她们两个时将忍了一路的疑问问出口:“娘,您不是一向不喜欢那慕容氏吗?怎么刚刚在祖母面前还为她说话?”

    关大夫人看着已到出嫁年龄还这么天真的女儿,心里直发愁,叹了口气道:“那番话是娘在你叔父被封侯的消息传回来起就开始琢磨了,今日才有机会说出来。”

    “这是为何啊?”娘亲这般郑重,关欣桐更纳闷了。

    关大夫人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对女儿上一课,于是表情认真地道:“你叔父多大年纪了?那慕容氏多大年纪了?”

    关欣桐还真不知道叔父具体多少岁,她就没上心记过这些琐事,赫然地道:“叔父四十出头,慕容氏快四十了吧?”

    “你叔父过了年就四十三了,那慕容氏也该三十九了,男人四十多还能生孩子,可女人这么大年纪想生孩子可就不容易了!”关大夫人意味深长地道。

    话说到这个地步,关欣桐隐隐有些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你叔父再是侯爷,可他没儿子,以后还不是得倚重起亲侄儿来?到时这诺大的家业还不落到你哥哥头上?可若是你叔父续娶了,娶了个年轻姑娘进门,那他很快便会有儿子,这点对我们大房很不利!于是娘无论如何都要在你祖母面前替那慕容氏说话,你叔父若真想再娶,就只能娶她!”关大夫人握着拳头咬牙道。

    关欣桐听完母亲的话心开始扑通直跳,以后这个家就是哥哥的,叔父的侯爷封号是可以传下去的吧?若是以后哥哥成了侯爷……

    看着女儿因为激动和喜悦而开始发红的脸,关大夫人欣慰地点头:“你总算想明白个中关键了,眼看就要嫁人了,以后在夫家遇到事该多动动脑筋,可不能让自己吃了亏!”

    “娘教训的是,女儿以后一定要多想。”

    此时此刻,母女二人都在为以后美好辉煌的生活而激动澎湃着,关大夫人道:“你面对二房父女时完全不用讨好,咱们长房有儿子他们没有,就冲这一点以后也有他们看咱们脸色的时候,真往长远说起来,你比那个关欣怡可高贵多了,她以后嫁了人,在婆家遇到事还不是得指望娘家兄弟撑腰?到时就得指望你哥哥了,而在你哥哥心里当然是亲妹妹重要!”

    她就没想过即便有朝一日关佑杰真的继承了家业,他又能收拾得了江家哪个人?关欣怡就算真在婆家受了气也不可能向娘家求助啊!

    关欣桐闻言捂唇愉悦地笑起来,她最渴盼的事就是有朝一日能在关欣怡面前高高在上,如今想来,这美好的愿望离实现已经不远了!

    二房父女再本事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在为长房做嫁衣吗!

    第102章 除夕逼宫

    年底时间, 关二河父女都很忙,一边忙着采购准备过年,一边忙着给关欣怡置办嫁妆。

    嫁妆的事关二河近几年一直慢慢地在给女儿积攒着, 只是以前手中银钱不多,能准备的东西也有限,大件事物更是没有准备。

    而现在不一样了,从京城回来, 别的东西没带,但是所有银票和银子则都带了回来,接连几次宫中赏赐下来的银钱和大皇子时不时送过来的银子加起来也有几千两,在青山县能置办下数一数二的嫁妆了。

    至于各种摆件和珠宝首饰, 京城侯府中库房有很多,宫中赏下来的都是极其宝贵的, 至于之后官员们来送的乔迁之礼也大多都是好物, 关二河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决定只留下一些以后用作人情来往的摆设和挂件等,剩下的全给关欣怡当嫁妆。

    慕容莲这么多年开铺子银子也存了些,加上她本身嫁妆就多, 和离时嫁妆都带走了,如今女儿要成亲,她也准备将嫁妆大半都拿出来给女儿。

    关大夫人得知关二河近乎将整个家掏空了给关欣怡准备嫁妆时,心疼得肝肺都快坏了,没少去关老夫人那里说嘴。

    关老太太也觉得家里的财物都该留给儿孙,不该给泼出去的水那么多, 于是将关二河叫去正院晓以大义了一番,结果这个向来孝顺的宝贝儿子当面答应了,结果出了门转眼将更多的好东西都放到嫁妆里,气得老太太躺床上装病都没能令关二河改变主意。

    后来关二河被老太太说得烦了,很不高兴地道:“娘,这家业都是儿子一点一滴赚回来的,说句不好听的,大哥一家子都是靠着儿子吃饭!我只有欣怡一个女儿,我的东西自然要都留给她,大哥没能力养活一家老小,以后我会送给长房几亩地让他们自己去生活,至于院子、银钱等等全部给欣怡和她的孩子!您别说什么以后这些都留给儿孙,我辛苦赚回来的东西凭什么不留给我亲生女儿却留给别人的孩子?抱歉,儿子做不到!”

    关老太太气得捂住胸口,哆嗦着手指着关二河老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你混帐,明明都是一家人……”

    这是这么多年来老太太骂的关二河最狠的一句话,平时她都叫关二河宝贝儿子的。

    “儿子若混帐当年就不会同意大哥一家子投奔过来!这么多年来他们吃着我的喝着我的,最后没得到多少感激,反到开始算计我的家业来了!娘别以为儿子不知道大嫂每日来您这嘀咕什么,她们母女对我对欣怡是什么态度当儿子看不出来?此时没将他们赶出去还是看在您老的面子上,若是敢做得再过分儿子也不顾什么兄弟情分,直接赶他们走,田地一分一毫都不送!”关二河会这般生气,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今早他亲眼看到关欣桐得意张狂地在与女儿说话,而关大夫人更是想批评就批评关欣怡,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容忍不了的!

    关老太太就与天下所有作长辈的一样,就希望儿孙们生活在一起,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有屋子大家一起住,有钱大家一起花,她打心里觉得关二河创下的家业该留给儿子,他没有儿子就给亲侄子留着,谁想这个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却不这么想,这让她好生伤心。

    见儿子心意已决,大有她再说什么就马上闹分家的决绝,老太太再有不满也不敢说什么了,她捂着泛疼的胸口决定不管这事了,不然与这个最喜爱的儿子离了心后悔都来不及了。

    等关大夫人再次去老太太面前给关二河父女穿小鞋时,被正一肚子火的老太太直接拿泡着热茶的茶壶砸过去,脸和脖子都烫伤了,一直到过年都没养好伤,再不敢出屋乱蹿了,至此关欣怡父女过了个安生的好年。

    年三十时,由于江沐尘不能回京与家人团聚,于是关二河将他与杨少白都请了过来一起过年。

    不但他们来了,张暮也不请自来了,以他的说法是大当家没回来,他留在寨中过年没意思,听说江沐尘和杨少白这俩“外人”都去关家吃团圆饭,那他为什么不能来?

    果然如江沐尘所料,颜凉没有在年前回来,她给木围坡和关欣怡都写了信,说在京中突然有些事情要处理,除夕前根本赶不回来,于是干脆就留在关二河的侯府过年了。

    人多年夜饭吃起来更热闹,关二河很高兴,对张暮的厚脸皮也没反感,反到是很欢迎。

    几个男人一桌,女人一桌,不过女人这桌只有老太太带着两名孙女吃,关大夫人因为脸上的烫伤就留在房里吃饭了。

    “伯父当了侯爷后也没见半点张扬之态,这可非一般人能做到的,小侄佩服!”杨少白喝得高兴了,举着酒杯向关二河卖好道。

    关二河也喝了不少,笑呵呵地道:“其实关某有张扬来着,在家里偷偷得意时你没看到罢了。”

    张暮闻言哈哈大笑,哥俩好似的用大手拍关二河肩膀道:“关伯伯您真幽默,来,咱哥俩儿再干一杯!”

    还哥俩儿……江沐尘与杨少白见状都有些不忍直视,这土匪喝多了,都开始与关二河称兄道弟起来了。

    关二河到没生气,他已经将张暮当作自己的子侄看待了,也端起举杯与他喝起来。

    关大河父子两人也在桌上,只是一个不擅言谈,一个与江沐尘他们不熟,是以就闷头吃自己的,只偶尔应和下他们说的话。

    男人那桌各种热闹,隔着一道屏风的女人那桌则安静多了。

    关欣桐因为母亲被茶水烫的事心里别扭,对关老太太心存不满,也不像以前那么撒娇讨好,而面对关欣怡时,虽不敢再如前两天那般得意张扬,但心头不满更多了。

    关家财物有限,关欣怡出嫁近乎掏空了整个关家,以后自己嫁人怎么办?叔父还能拿出多少好东西给她陪嫁啊!

    就在关欣桐再次拿不满的目光看过来时,关欣怡终于不再沉默,眯起眼凑过去在她耳旁低声警告:“你若是再拿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除夕夜我挖掉你眼珠子!”

    “你敢!”

    “我为何不敢?成了瞎子好啊,省心,免得动不动老盯着我家的财物眼冒绿光,我看了恶心!”关欣怡说话声音低,赶上男桌那边说着酒话各种吵,是以不用担心被别人听到。

    关欣桐脸色铁青,想回骂回去,可被关欣怡阴森的目光瞪着,她不自觉地胆虚,看都不敢看她,更别提还嘴了,咬了咬牙后道了句“我不吃了”就起身回房了。

    老太太近来有些耳背,声音小的话她听不清楚,见小孙女气乎乎地走了,纳闷地问大孙女:“欣桐吃到一半怎么走了?”

    关欣怡像是刚才的事没发生过般,笑着回道:“我说了句大伯母自己在房里吃饭怪寂寞的,欣桐一听就坐不住了,回去陪她娘吃饭了。”

    老太太一听不高兴了,对小孙女很不满,担心她娘自己用饭寂寞,就不陪她这个作祖母的吃年夜饭了?

    “真是个白眼狼,白疼她了!”老太太不满地小声嘀咕,脸色不怎么好看。

    成功给关欣桐上眼药的关欣怡心情很好,多添了半碗饭吃起来。

    这方的小闹剧另一面的人都没察觉,杨少白想着远在京城的颜凉,再看好友可以在未来岳父家吃年夜饭,心里酸得紧,端起酒杯道:“伯父,明年小侄还来您这里吃团圆饭,到时多带一个人过来。”

    关二河闻言一乐:“多带一个人来?是谁?你媳妇?”

    想着颜凉成了自己媳妇……杨少白心头一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醉了,红着脸道:“对,是我媳妇!”

    “好,好,伯父等着喝你小子的喜酒。”关二河笑着道。

    张暮见杨少白将关二河的注意力抢走了,为了挽回场子,用力拍了拍自己胸脯大声道:“关伯伯,明年我也带着媳妇来您这里吃饭!”

    “好好,都带着媳妇来吧,只要你们在心里将关某当成自家长辈,关某就欢迎你们随时拖家带口来作客!”关二河高兴地承诺。

    一行人吃喝到很晚才各自回家,江沐尘想留下来与关欣怡多待会,可惜那么多人盯着,他没好意思留下,只逮着机会与她悄悄说了两句话便回了县衙。

    关欣怡感觉到这两日江沐尘很忙,貌似一直与京城有信件来往,朝堂上的事她不便过问,只要大皇子平安无事便成了。

    江沐尘回到县衙时不多时便收到了家中送来的信,父亲写的,只有三个字:变天了。

    “变天了……想来黄家是要选在除夕夜动手了。”杨少白道。

    自腊月底开始,皇帝突然病重,停了上朝,除夕也没像以往那般宴请各官员来宫中吃年夜饭,而是让他们自己在家中吃团圆饭。

    黄家所有党羽历来所犯的罪证基本都搜索齐全,就差上朝开始统一收拾黄家了,谁想关键时刻皇帝病了。

    江沐尘手捏着信纸,俊眉微拧,眸中涌现几分担忧:“不知皇上与大皇子此时怎么样了。”

    “放心吧,圣上早有准备,何况还有咱们两家人暗中戒备着,黄家耍不出什么花样来。”杨少白安慰道,他担心的是颜凉,她一日不回来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这就是不在京城的坏处,消息都滞后,哪怕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也得最快四五日才能收到,是以想知道后续还得等几日后。

    四日后傍晚,江沐尘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信上潦潦数语,大致将皇宫发生的事说了遍,字迹潦草,想来是情况紧急,没多少时间写详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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