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立说:“倒是个有心的孩子。”

    贾立没再说半句话。

    休息了一会儿,米立又继续跟着郑驰乐考察,一直走到傍晚才回到山脚。

    想到郑驰乐把大院还给了王家,米立问:“你们住的地方建好了吗?”

    郑驰乐说:“建好了,就在东村和西村之间的空地那儿。”瓦房建得快,乡里人都齐心地来帮忙,小学开学时他们就已经搬进了新住处。

    米立往郑驰乐指的方向一看,就瞧见县委的新住处刚好把东村和西村连起来。

    这倒像个好预兆:两村大概要重修旧好了。

    米立说:“现在大都改建楼房了,你们这边怎么不跟他们一样一步到位?”

    贾立嘲道:“何不食肉糜。”

    米立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青花乡哪来的经费!可被贾立冷嘲热讽了一路,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没好气地说:“贾立,您能消停一会儿吗?”

    贾立没说话。

    郑驰乐打圆场:“都到饭点了,不如米老哥你们到我们乡委的小食堂这儿吃个饭吧。”

    小食堂的“小”字非常贴切,它是由乡委众人的家眷分批轮流地给大伙做饭,全部人坐在一起吃——饭钱是大伙月头统一交好的。这是在学校住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后来大伙都觉得这样吃饭省时省力,还能边吃边讨论事情,就把它当新传统延续下来了。

    听说县里来的人要留下吃饭,饭菜很快就张罗好了。

    丁老书记和郑驰乐都不喜欢铺张浪费,菜色一向都很简单,不过营养很均衡。条件所限没找多少肉菜,就切了块大火腿来招待客人,余下的都是平常吃的菜:自家产的蛋、自家发的豆芽、自家栽的菜……

    正等着上饭呢,丁开怀就提着个大篓子跑过来:“师父我给你们抓了鱼!”

    郑驰乐揉揉他的脑袋瓜:“又给我们加菜来了?你帮忙杀一下再拿去给丁姨她们做。”

    丁开怀爽快地捋起袖子:“好!我这就去!”

    郑驰乐坐回原位摇摇头说:“这小子就是精力旺盛。”

    米立笑了:“有活力是好事。”

    饭桌上众人边说边聊,很快就把饭菜都解决掉了。

    米立和贾立又坐了一会儿,终于动身回县城。

    一路上贾立都在闭目养神。

    米立见沉默太久了,忍不住起了话头:“这个郑驰乐给人的感觉真的不太一样。”

    贾立还是不吭声。

    米立也没兴致拿冷脸去贴热屁股了,索性也闭起眼睛不再说话。

    没想到第二天米立就得了个让所有人都大掉眼镜的消息:贾立要去青花乡当副书记!

    青花乡好像突然就变成了抢手货,本来大伙都觉得大概就是丁于飞勉强顶丁老书记的位子吧,偏偏上头把郑驰乐派了下来。这郑驰乐还没呆多久呢,贾立又要跑下去凑热闹!

    别看贾立现在只是兼了个闲职,算起来却也是县委的人!调职一般只有平调和升迁,哪有往回跑的道理?

    很多人都觉得贾立肯定又狠狠地得罪了王季伦才被这么安排。

    米立跟王季伦交情不错,他没瞎猜,直接去问王季伦。

    一问之下才知道贾立是自己要去的。

    王季伦说:“贾立这人没那么你们想的简单,变成这两年那模样肯定事出有因。这两年来我也劝过他几回,都没什么效果。听说他很关注小郑乡长的事,大概是动心了。”

    米立讶异:“动心?”

    王季伦说:“都过去了,我也跟你说实话吧。其实当初贾立给我提过很多建议,都很有用,只不过上回我因为投资商的事跟他闹翻了,他就没再来找我了。我觉得他可能是出于某些原因不想走在明面上,所以才想找个理念相合的人暗中出出主意,”他顿了顿,摇了摇头,“只是我不太符合他的要求。”

    王季伦站在窗边看向青花乡的方向。

    那里的乡委应该已经添了个清瘦的新成员?

    就是不知道郑驰乐有没有那个能耐留下他了。

    第128章 父心

    延松和柳泉挨得近,榆林和青花更是只有一山之隔,消息很灵通。当天下午关靖泽就听到了贾立“投奔”青花乡的消息。

    关靖泽对贾立这人了解不深,只觉得有些耳熟。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首都贾家被人遗忘掉的“长房长孙”,贾家的成分比较复杂,家里没有职位很高的人,但在民众里头知名度挺高的,用贾家人的说法来说就是“甘做桥梁”,也就是作为上意下达、下意上传的中间人物。

    比如这一代里头最出风头的贾贵成,他就是著名的“桥梁人物”,最近他办的报纸《民声》也出炉了。

    据贾贵成所说,《民声》的宗旨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联合首都政法学院对最新政策、最新法规进行解读,进行“全民普法”宣传;另一发面则是开辟专版传达民声民意,为挖掘法律盲区、提出新发新规做准备。

    光这么看当然是好的,不过贾贵成这人在外面的风评虽然很好,在关振远那的评价却不太好——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反对先锋”,以“不畏强权”著称。

    可知情人都晓得,他不畏的强权都是他得罪透了的那些。对于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他当然表现得强硬又刚直。

    比方说叶仲荣。

    关振远说贾贵成跟叶仲荣曾经是知交好友,只是贾贵成曾经在叶仲荣背后插过好几刀,后来他们的理念也发生了重大分歧,最终终于彻底反目。

    由于郑驰乐的关系,关靖泽对叶仲荣没多大的好感。但如果客观地来评价,叶仲荣这个人在正事上的观念和思路都是非常端正的,要不然他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紧随着他的脚步前进。

    贾贵成的文稿他也看过一些,观点不能说错,但始终脱不了一个“偏”字。他最擅长的就是抓住一个偏门的、片面的东西来发散,偏偏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在知识分子里面也有一批追随者。

    联系到叶仲荣从十年前就当着荣誉主编的《新风》杂志,就会发现贾贵成办的这份新报纸分明是在跟关振远打擂台。这不是关靖泽的臆测,贾贵成的原话是这样的:“新风都已经吹旧了,我们应该听听民众的声音。”

    这是在暗讽关振远把《新风》变成自己宣传新政策的布告板,只知道自吹自擂。

    关靖泽觉得自己要是叶仲荣,恐怕早就气得半死了。

    连关靖泽都听到了贾贵成说的话,叶仲荣当然也听到了。

    连他自己都很意外:他居然并没有生气。

    叶仲荣这几年走得还算稳,可就是走得太稳了,心思未免有些轻飘。

    这对他而言是致命的。

    贾贵成针对《新风》让他意识到这一点,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某些事情已经释怀。有个咬着自己不放的对手也是件好事,至少他会积极地帮你找出你的不足,步步紧逼让你赶紧提供改正的思路——这样的紧迫感正好可以提高底下人办事的效率。

    叶仲荣将这个念头跟梁定国说起时,梁定国哈哈大笑:“那家伙听到一定会七窍生烟。”

    叶仲荣也笑了起来。

    梁定国说起另一件事:“关振远回首都了,你要不要跟他见个面?”

    叶仲荣点点头说:“那当然是好的,这几年他在永交干得风生水起,那么多好经验可不能藏私。”

    没想到他还没提出这个邀请,关振远就上门了。

    关振远这次回首都是为了正事,得待上好几天,于是他先回了关家一趟。

    老爷子待他不好是一回事,他回不回家又是另一回事。

    他总不能跑去住招待所吧?关靖泽到首都后住在党校还可以说是为了方便、为了陪郑驰乐,他能吗?

    就算撕破了脸也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关振远站在冷情的家门前顿了顿,还是掏出钥匙走了进去。

    关老爷子正在园子里打理园圃,听到有人走过来,抬起头来一看,也顿住了。

    事实上他早就接到关振远回首都的通知。

    即使心里挺高兴这个儿子能回家,他还是绷起脸:“回来了?”

    关振远说:“嗯,回来了。爸,你身体还好吧?”

    关老爷子说:“还行,死不了。”

    关振远说:“我先进去放放行李。”

    关老爷子点点头。

    关振远在楼梯口遇到了常年在家里做事的老人何伯,何伯看着关振远感慨地说:“小远,你好久没回来了啊!”

    关振远说:“太忙了,没回来看您,对不住啊,何伯。”

    想到关振远的艰难,何伯反倒劝慰起来:“哪有什么对不住的,我有什么好看?年轻人就该干一番大事业!”

    关振远笑着说:“我可不年轻了。”

    在老人眼里小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何伯直笑:“什么话儿,你才几岁!”但他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不过靖泽也出来了是吧?”

    关振远说:“没错,上回他到了首都也没回来见见何伯您,我回头一定说说他。”

    何伯说:“正事要紧,你说他做什么?倒是芽芽,我都没见她几回,你什么时候让她回来住上一段时间?家里这么冷清,老爷子他也不好过啊……”

    关振远一怔,语气有些生硬:“大哥那个儿子不是在么?”

    何伯说:“那小子看着就不是好的,老爷子早把他送回他母亲那边了。本来那边还想闹腾,亏得老爷子——”

    关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拿着拐杖的那只手一抬一放,拐杖就重重地撞了一下地面:“老何。”

    何伯会意:“振远你刚回来,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见关振远一脸深思地杵在那,关老爷子没好气地说:“还不快去放行李。”

    跟他说一句话都嫌多,跟何伯倒是说个没完了!

    关老爷子目送关振远上楼,转头又碰上了何伯。

    他哼道:“老何,你是故意漏我的底是吧?”

    何伯也不怕他生气:“你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我给振远指个路还不成吗?振远的脾气你可能不清楚,他可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这点是随了你的。”

    关老爷子听到何伯的话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又不得不承认何伯的话,他确实不太了解这个儿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修复缺失了那么多年的父子情谊。

    关振远回房后在思考何伯说的话。

    何伯说老爷子把关俊宝送了回去,后面那句更是暗指老爷子对关俊宝那边也有相应的动作。

    这代表老爷子没被他们蒙蔽住吗?

    关振远始终不太愿意去猜测老爷子的想法,毕竟他已经失望过太多回了,好不容易放下那份奢望,实在不想再倒退回去重新体验那种感受。

    他想了一会儿,下楼吃了点东西就跟何伯说自己要出门去。

    他回首都,一来是为永交争取点政策,二来则是解决郑驰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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