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上官露道,“就是顺手。本宫说过,你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你,你当初来找本宫,为的就是一个前程,如今本宫的永乐宫如同一座冷宫,你跟着我,岂不是自毁前程?又为何不走呢?之前的打算不是都白费了吗?”

    赵青雷轻声道:“娘娘为卑职受的伤,卑职走不了。”

    “卑职当时思虑不够周全,贸贸然去找娘娘,也就是想出一口气。”赵青雷道,“卑职的妹妹在世时,人人都来巴结,她人一死,亲戚朋友顿作鸟兽散,这也就罢了。偏偏咱们与谦妃是一家人,岂能用的着我们的时候是一副嘴脸,转过头她得势了又是另一副嘴脸!若不是卑职为娘娘办事,肩上还挂着一个差事,卑职的妹妹至今尸首还放在净乐堂里。”赵青雷说到伤心处,难免有些激愤,之后冷静下来,又诸多感慨,“就算贬为庶人,也是良家子,不是没名没姓的,怎么能就这样放在宫里,都不能把尸首运回家乡。卑职的耶娘去求谦妃,叫人羞辱了不算,还挨了一顿打。”

    “当时卑职就想,求谁,我都不去求她!”

    永乐宫到了,宫人们见皇后是被背回来的,一起哄上前,上官露冠冕堂皇道:“有劳赵统领了。”

    赵青雷抿了抿唇,低声道:“卑职表字‘慕之’。”

    “慕之?”上官露重复了一遍,笑道:“好,赵慕之。”

    随后坐上宫人们安排的小藤椅,被抬到了榻边,一起将她抬到了榻上,由女医官灵枢负责替她捏揉脚筋,敷上草药,再用麻布一圈一圈的裹好,吩咐皇后近期切勿妄动了。

    上官露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外间,只见那菱花窗棂下还站着那道英挺的身影。

    第96章 锁金铃

    凝香回来时已近黄昏,上官露正抱着腿看一处发愣,凝香艰难的开口道:“陛下适才什么都瞧见了,怕是对娘娘您不利。”

    历代帝王都是如此,自己的女人可以不爱,可以不碰,但是别的人一样不能爱,不能碰。

    上官露哼笑一声道:“还能有什么比眼下更不利的?”顿了顿,道:“也是,人走背运的时候,总有不期的巧合出现。”

    凝香在肚皮里腹诽,这背运难道不是您自找的?她叹了口气,劝慰道:“娘娘,您别泄气。”

    上官露淡淡一笑:“凝香啊,姓赵的是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了,你替我把他安排到天机营里去吧。”

    凝香大惊:“娘娘,天机营里大多都是无亲无故的人,他赵青雷有家有口,这样做合适吗?”

    上官露示意凝香看自己的脚,上面一直系着的红绳不见了,上官露自嘲道:“总比留在我身边合适吧?”

    凝香一看,顿时气坏了。

    上官露从小在脚上系了一根红绳,红绳上挂了一只金铃,那金铃是她阿奶留给她的,是以她所到之处,都有一阵轻微的响铃声,脆脆的,以至于从前和李永邦刚成亲那阵子,李永邦在书房看书的时候,上官露不管怎么蹑手蹑脚的进去想要偷偷的捂住他的眼睛,最后总是会被逮个正着。而今金铃不翼而飞,很显然是赵青雷趁着替她检查伤口的时候顺手摸走了。

    试问一个大男人要一个女人身上的物件是为什么?

    理由无非一个。

    凝香心里闪过千百个念头,首当其冲的就是,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天晓得会做出怎样的文章,说是皇后暗地里赠予侍卫的亦无不可,那时候上官露还说的清?

    凝香道:“娘娘,也不一定非要把他调到天机营去,杀了他岂不是更干净利落。”

    上官露抿唇道:“杀人容易,要一个忠心的人却难。他总算不是个无用之人,我也正需要肯为了我死心塌地的人。”上官露长出一口气道,“如果到时候他真的给我惹了麻烦,再杀也不迟。”

    凝香忖了一下道‘是’,马上着手去办。

    没几天,赵青雷就彻底的消失在上官露的视野里了。

    只是走之前,似乎特地来跟她道过别,因为桌上无端端多了一张小笺,上面画了一枝梅花,独孤的开在墙角,红的呕心沥血。

    上官露幽幽道:“随手涂鸦的东西也来换我的金铃,还是我亏。”

    同一时间,皇帝刚刚结束从子时开始的元旦开笔仪式。

    紫檀长案上的金瓯永固杯里,屠苏酒燃烧后,大殿里弥漫着一股难言的青草香气,皇帝书写下新年的祈求祝愿:宏文三年元旦良辰,宜人新年,万事如意;三阳启泰,万象更新。

    福禄为李永邦换上御用的药酒龟龄集,内含:熟地,生地,天门冬,当归,肉苁蓉,川牛膝,枸杞子,杜仲,补骨脂,锁阳,青盐等三十三味药材。

    李永邦细细抿了一口,福禄道:“陛下圣明,娘娘似乎是不满之前赵统领的僭越之举,把人给遣走了。”

    李永邦嘴上说不在意,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赵青雷一表人才,又天天呆在上官露身边,难保他不动心。然而赵青雷是他金口玉言下令去保护上官露的,上官露不发话,他不想轻易调走他,因为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已经薄且脆,经不起一再的折腾了,他怕连表面上的一点虚伪和谐也被打破。不过上官露至今还肯为了他这样做,意味着,不管怎么样,上官露是绝对不会做出格的事,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他不由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

    福禄一脸的尴尬:“奴才惭愧,之前竟敢揣测皇后娘娘,奴才求陛下责罚。”说着,跪了下来。

    “朕知道你都是为了朕。”皇帝淡淡道,“只是皇后一向是个懂事的,她不会给朕找麻烦,做出要朕为难的事。”细细想了一想,掩不住心头的得意,“禄子啊,有一点你说的很对,作为皇后,她没有失职的地方。”跟着轻轻一叹,“她是个好女人,可惜朕没有把握住。”

    福禄垂眸应声道‘是’,之后等皇帝饮完了酒,便随同皇帝一起往太皇太后的宫里去。

    转眼到了大年初一。

    许是宫里同时多添了丽嫔和纯嫔这两个有喜的,这一年的春节显得尤为热闹。向来看不上丽嫔和纯嫔的静、昭二位突然一改以往的态度,对她们友好、客气起来。

    宴席上,丽嫔悄声对纯嫔道:“她们是害怕了,怕咱们两个哪一个肚子争气迸出一个男孩儿来,到时候就轮到她们向咱们磕头行礼啦。”

    纯嫔摸着起伏并不明显的小肚子,道:“姐姐说起这个,我近日来总是忧心,想着生女儿可心,又怕女儿将来被送出去和亲,生儿子……唉,面上瞧着是风光,可兄弟手足一多起来,难免起摩擦矛盾,受了委屈可怎么好。”说完,偷偷打量丽嫔的神色。

    ‘和亲’两个字着实刺痛了丽嫔的心。

    她不就是在家不受父王的待见,所以被送给了大覃的皇帝,也就是先帝嘛。

    先帝又以她貌美正当妙龄为由转赠给了自己的儿子,即李永邦。

    她就像个货物一样,被倒腾来倒腾去的几经转手。

    她若是生个女儿,保不齐也逃不出如此这般魔咒似的命运。

    她恹恹道:“妹妹多虑了。生儿生女这个事由不得咱们说了算,全看天爷。更何况物以稀为贵,儿子多了也不好,陛下跟前已经有两个了,再来几个,他只怕分不清谁是谁。”

    人人嘴上都是这么说,心里却全是卯足了劲要生儿子。

    纯嫔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口是心非,当即撇了撇嘴,不再言语了。

    谁知三月的时候,仪妃诞下一女,小公主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长睫毛,酷肖李永邦,李永邦龙心大悦,当即赐名玉琦,封为庄惠公主。

    仪妃觉得女儿挺好,李永邦很明显是偏爱女孩儿,连带着圣驾在长春宫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同样是孩子,明恩还是个男孩儿呢!怎么没有这待遇?!被他父皇抱在怀里欢天喜地的逗弄。所以仪妃瞅着孩子喝奶,撒尿,眯眼笑,睁眼哭,一颗心全扑在女儿身上,这个时候谁让她去争什么,她都没心思,女儿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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