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尔仰头看向他:“夫君,你怎么不看书了,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楼君炎嘴角上扬,微凉的指尖卷起一缕垂落于胸前的青丝:“没有,很好听,书远没有你唱的吸引人。”

    “呵呵,我也这么觉得,这般以歌唱的形式教小家伙诗词歌赋,他肯定学的很快。”

    楼君炎嘴角微僵:“你确定他现在算个人?”

    陆燕尔眼眸猛地瞪圆。

    “你、你什么意思?他怎么就不算个人了?”

    楼君炎以手抚额:“我的意思是,他还没出生,顶多算是……”算是长在你肚子里的一坨肉吧。

    陆燕尔怒目而视,双手插着小蛮腰,颇有气势地吼道:“算什么?”

    小祖宗耶,你可别动了胎气。

    楼君炎暗暗地吐了口气,绷着脸说:“算个人。”

    陆燕尔哼唧道:“这还差不多。”

    楼君炎颇为无奈地抚了抚额,怎么感觉家里的小姑娘越来越‘骄纵’呢?

    陆燕尔刚动了动腿,忽地感觉一股暖流从身体涌出,小脸顿时一白。

    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雪白的寝衣瞬间绽放出星星点点的红梅,鲜艳的刺目。

    “楼君炎,出血了!”

    一声惊呼溢出,几乎破成颤音。

    ☆、第89章 第89章难哄

    楼君炎微微点头,眸光异常笃定。

    等陆燕尔安静了下来,老大夫才突然开口说道:“少夫人,医者无男女之分,还请少夫人等会儿如实说出你的感受。”

    说完,便伸出两指按压在她腹部上,微微用力。

    老大夫问:“可疼?”

    陆燕尔抽泣着摇头:“不疼。”

    “左边呢?”

    “不疼。”

    “右边呢?”

    “也不疼。”

    陆燕尔不知老大夫此举是何意,但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希冀,她肚子并未有任何痛感,是否代表着孩子依旧康在?

    可老大夫眉头依旧紧皱,面色异常凝重,甚至带着几分歉疚,本就是五十余岁的老者,却忽然对着陆燕尔躬身行了个大礼。

    陆燕尔一下子呆住:“你这是做甚?”

    老大夫缓缓起身,脸色不自然地看向陆燕尔:“少夫人,老朽可能要向你说一声抱歉…… ”

    轰。

    陆燕尔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只觉得心瞬间空了。

    她……小产了。

    孩子,没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好吃好喝好生养着,生怕摔着磕着,孩子怎么就没了。

    怎么可以没了。

    像是再无任何可支撑的力量,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楼君炎怀里,曾经灿若星辰的明眸也失去了全部的色彩,骤然间变得呆滞无神。

    她瞪眼看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瞳孔急剧放大,整个人像是被谁抽去了三魂七魄,瞬间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陆燕尔!”

    耳畔似乎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悲切而惊恐,可她完全听不见,就像是呆了傻了痴了,仿若世上任何声音都无法入她耳入她心。

    “陆燕尔,说话。”

    楼君炎赤红着眼眸,疯狂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可她就像只易碎的蝴蝶任他如何颠簸再也无法展翅而飞,再无生机盎然。

    只有死寂,只有悲怆。

    楼君炎抬手捂着胸口,只觉得靠近心脏的地方一阵阵绞痛,她难受,他亦是跟她感同身受,甚至更痛。

    众人不期料失去孩子对陆燕尔的打击如此沉重,皆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晚晴和冬梅急的直掉泪,却是无计可施。

    少夫人那样子分明像是成了活死人。

    老大夫懵了懵,他治病救人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也见过太多妇人因流产而悲痛,可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自己话都还没说完,人就已然悲鸣的欲昏死过去。

    老大夫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快准狠地扎入陆燕尔手背,大声喝道:“少夫人,你并非小产!”

    一言落,四下静。

    楼君炎震惊地看向老大夫,眸色骤然幽深似寒潭,咬牙切齿道:“没有小产,那你刚才是何意?”

    老大夫蠕动了两下唇,叹了口气,似欲言又止。

    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低低响起,“我没有小产,孩子还在,是吗?”

    陆燕尔缓缓转动眼珠,满含期盼地望向老大夫,眸底似有了丝鲜活的色彩。

    老大夫扭过头不忍看她,顿了顿,才道:“少夫人并非小产,倒像是来了葵水。”

    “葵水?“陆燕尔陡然瞪大了眼眸,满是不可思议。

    同样震惊地还有楼君炎,饶是他素日反应敏捷,可却依旧未能理解大夫字面中的意思。

    “说来惭愧,老朽还是第一次碰到少夫人如此诡异的脉象,早在初次诊断时,老朽便察觉少夫人的脉象不同于普通怀孕妇人的脉象,是以才慎之又慎地诊断多次,最后才敢断定是喜脉。

    后来,数次上门,老朽亦是非常仔细,但依旧没什么异常。

    可这次少夫人的脉象却显示的是…… 未曾怀孕,你这三个月都未曾来葵水,加之脉象与喜脉无异便扰乱了老朽的判断,才会出现误诊。”

    老大夫羞愧万分,居然闹出这般笑话,可以他几十年的经验,应该不至于出错才对。

    陆燕尔仍是不甚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啊?”

    “老朽的意思是,少夫人从未怀孕,前面三个月只是出现了假孕的表象!”老大夫回道,“至于为何会出现假孕这种现象,可能是少夫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特别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身子就会不自觉呈现出这种蒙蔽人的假象。当然,老朽觉得最可能的一个原因是,少夫人的身体或许本来就有异常,但依老朽的医术目前瞧不出端倪。”

    陆燕尔的脉象是正常人的脉象,可里面却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别的东西。

    呆愣了半晌,陆燕尔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大夫的意思是,她从没怀过孕,肚子里从未有过孩子。

    “夫君。”

    陆燕尔抬眸,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珠,可怜兮兮地望了一眼楼君炎,“你没有下半辈子了。”

    话音刚落,便失去了知觉。

    整个楼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楼君炎甚至迁怒于那名老大夫,痛斥:“庸医!庸医!”

    满怀期许的三个月,如今却落了空。对这个孩子怀有多大的希望,此刻就有多失望。

    当然,老大夫出现误诊,楼君炎自是不再相信他,一怒之下,结了诊金便将人轰了出去,转眼又将京城有名的大夫全都请了过来。

    结果,出现了另外的声音。

    陆燕尔确实是小产了。

    可这些大夫里也有一部分坚持认为陆燕尔是来了葵水,而非怀孕。

    两派争论的不可开交,谁也无法说服谁。

    如今的问题已经不是陆燕尔小不小产的问题,而是她究竟有没有怀孕的问题。

    实在没法子,楼君炎只好进宫向景昭帝求了几个御医,他们皆是御医院的佼佼者,可前些日子他们连陆太后的病情也没弄清楚,可想而知,陆燕尔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

    同那些民间大夫一样分成了两派,一种认为陆燕尔小产,一种认为她没怀孕,此次出血只是女子葵水,但她月事不调,是以中间才会停了三月。

    直到五天后,陆燕尔身上完全干净,众医严肃诊治过后,方才统一了口径——

    陆燕尔先前确实是假孕!

    这乃古医学史上的特例,以前也曾有过妇人假孕的现象,但这种情况几乎很少出现,是以大夫一般都不会往这方面联想。

    搞得乌烟瘴气,陆燕尔怀孕一事就此不了了结。

    但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京城朝堂无不知道吏部尚书楼家的夫人假怀孕事件,其中不乏同情,也不乏嚼舌根子的。

    说什么楼尚书的夫人为了栓住夫君,想生孩子想得魔怔了,楼君炎如日中天,步步高升,岂是一个孩子便能拴住的,眼皮子浅薄的妇人才靠生孩子捆绑夫君的心。

    殊不知这些嫉妒的女人哪个不是暗中卯足了劲儿生,生闺女不算,还非得生下大胖小子给夫家传宗接代。

    明明深知没有子嗣的妇人很难在夫家落足,却以如此可笑的理由讽刺他人?

    而朝堂上也有人对楼君炎指指点点,但他本就憋着抑郁和怒火,正愁无处发泄,有个不怕死的非要拿陆燕尔假孕的事寻开心,二话不说,便被楼君炎踹下了石阶,将胳膊摔骨折了,偏生景昭帝还偏帮着楼君炎,说什么楼君炎刚经历‘丧子之痛’,心情难免悲痛,你只摔断了胳膊就不要与人家计较了。

    摔折胳膊的官员:“…… ”

    丧子之痛?楼君炎有得哪门子的儿子?

    这圣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那些同楼君炎政见不合针锋相对的人,再也不敢肆意挑衅他。

    而此刻的陆燕尔正托着腮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日渐凋零的景色出神,心里空落落的,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她未曾怀过孕,未曾有过孩子,这三个月以来的激动与喜悦仿若只是做了一场美梦。

    梦醒了,也幻灭了。

    “少夫人,你多少喝点汤水,这样下去饿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晚晴端着碗香菇鸡汤走过来,一脸担忧地望着陆燕尔,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平日遇到再不高兴的事,可她绝计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这次却是食不下咽,三两口便打发掉一顿主食,中途又不吃任何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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