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百里也没见到厄赫,努尔哈赤无奈只得带马去了大秃顶子山,到金教总舵见了完颜空,把厄赫去中原的事和完颜空说了,并把多雅交给他,完颜空立即下令纳兰百良带人去中原寻找厄赫,然后又把多雅收入门下,亲自教导。

    努尔哈赤回到赫图阿拉,刚一进城就被达尔岱拦下,努尔哈赤无精打采的道:“达尔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达尔岱伏身跪倒道:“大贝勒,我阿玛命在旦夕,他让我请你千万去一趟。”

    努尔哈赤大吃一惊,急道:“快走!”在达尔岱的引领下到了安费扬古的家里。

    一进卧室,就见安费扬古缩在被窝里,整个人就像是一堆枯骨一般,小的几呼伸手就可握起来一样,努尔哈赤半蹲在他的床头道:“虚先生。努尔哈赤来了!”

    安费扬古费力的睁开眼睛道:“大贝勒,你回来之后一直没到老朽这里来,是对老朽没有救福晋生气了吗?”

    努尔哈赤摇摇头道:“努尔哈赤知道,若是能救,虚先生不会不救的,只是努尔哈赤心头伤痛难消。所以一直没来探望先生。”

    安费扬古笑笑,道:“大贝勒,安费扬古也算为你立下些功劳了,我在临死之前,想求你一件事,你答应吗?”

    努尔哈赤忙道:“先生有话尽管开口,努尔哈赤不敢有违。”

    安费扬古道:“我记得你向石戎做过一个保证,就是助他报仇,那样一来就要对天师宫不利了,我想求你的就是放过天师宫,收回你说的话,并且发誓。你的子子孙孙都要招顾天师宫。”

    努尔哈赤立时语塞半响无话,安费扬古道:“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感觉困难,但是,大贝勒,请你想想,天师宫对你的付出还少吗?你若是为了石戎,而对天师宫不利,只怕你的良心也过不去吧?”

    努尔哈赤长叹一声道:“我不能答应您,不论为什么,只有小石头干的事情,我都必须帮他。”

    安费扬古半坐起来道:“那咱们把刚才的话变通一下,你只要答应,你的子子孙孙都招顾天师宫就行了,你就不在其内了,可以吗?”

    努尔哈赤心道:“我活着帮小石头对天师宫报仇,何必再扯上我的子孙呢。”想到这点头道:“我答应您了。”

    安费扬古二目放光道:“这,老夫就放心了。”说完向达尔岱做个手势,达尔岱急忙把一卷图轴拿了过来,安费扬古接到手中道:“这是我这些年来画的辽东各地的地形图,大贝勒日后做战用得上的。另外大贝勒记住,大明现在尚还强大,不可立即与他做对,而蒙古是大明的世仇,虽说现在许多蒙古王公对大明臣服,但大明对他们都不信任,大贝勒可以联合他们,以图天下!”

    努尔哈赤感济的点点头道:“努尔哈赤记下了!”说完接过图轴。

    安费扬古欣慰的道:“大贝勒既记住我的话了,那我这一走也就闭目了。”说完缩回被中,轻声吟道:“去去清波处,烟雨渺无踪。遥看白玉楼,飞上十二京。”说完闭上双目,魂飞那世去了。

    努尔哈赤默然的走出安费扬古的家中,只觉人生譬如朝露全无可恋之处,脚下沉重的向督府而去,走回后面的私宅。习惯性的向孟古的屋子走去,走到门前,就窗口透出一点红光,他透过纱窗看看,就见东哥罩着红盖头坐在窗前,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们大婚的日子,但努尔哈赤怎么也走不进屋去,就在外面站了一夜。

    一个月之后,中原一点信也没有,努尔哈赤既担心石戎,又担心厄赫,找了费英东一商量,决定以入京进贡为名到中原看看,于是派了吴谈到京请示,半个月后,礼部行文到了,准他们入京。

    此翻入京不像前次。光明正大,礼物更是带的全了,努尔哈赤仍让费英东顶了舒尔哈齐的名字随行,并带了扬古利和叶克书二人做伴,把家中之事交与褚英管理,让额亦都、范文程辅佐于他。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赫图阿拉,走抚顺奔沈阳,到沈阳东门进城,在馆驿歇下,然后努尔哈赤带着礼物先去拜会各位大人,等到了李成梁处,就见府门紧闭,除了几个看门的老兵,竟再无他人,那些老兵提着枪赶打路人,不许他们靠近李府的大门。

    努尔哈赤找了个茶舍坐下,让吴谈过去问个明白。

    吴谈领命去了,到门前给几个兵士塞了些银子道:“几位。我打听一下,李成梁大人那里去了?怎么没在府中啊?而且家眷也不在啊?”

    那兵士道:“李大人奉上命归仕,刚刚离开,你是他的门人吗?那却来晚了。”

    吴谈一惊道:“李大人年纪虽老,但精神矍铄,怎地归仕了?”

    另一个兵士叹了口气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大公子李如松在朝鲜立了功,朝中有位御史说,李大人父子都在辽东统兵,于理不合,于是当今圣上就下了一道旨意,命李大人归仕了。”

    刚才那兵士愤愤不平的道:“不但归仕。而且不许回老家铁岭,命去京城安住,说是皇上思念,为了见李大人容易,其实还不是为了监视李大人吗。现在这世道,立了功还要丢官,真是没处说理了。”

    吴谈又问道:“那李大人从那里走的?走了多长时间了?”兵士道:“方出西门,走了没一会。”

    吴谈急忙跑回茶舍见了努尔哈赤,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努尔哈赤跳了起来,道:“我们快去追。”急急出了西门。

    李成梁带了四名随从,两名丫环,自己骑了马,护着老妻的车子,向北京方向而去,李如梓则带了裴家兄弟护在后面。

    刚走了不一会,就听马蹄声起,尘烟滚处。一小队人马急急而来,一人不住鞭马的向他追来,并大声道:“前面是李大人吗?慢走!”

    李如梓拨回马来道:“来的什么人?”那人大声道:“我是建州指挥司下中军官吴谈,我家都督要与李大人送行!”

    李如梓大惊道:“父帅,努尔哈赤来了!”李成梁道:“来就来吧,谎什么。”李如梓道:“哎呀。他必是对父帅想要不利啊!”

    李夫人听见,从车里探出头来,道:“怎么说他要对你父帅不利?”李如梓指着马队道:“母亲请看,他送行来何故要带那些人马,而且父帅离职并未告知任何人,他怎么知道的。还不是处心积虑来害父帅吗!”

    李夫人大惊道:“大人,我们快走,躲开他吧。”

    李成梁不屑的一笑道:“若是真像如梓所说,那就不是努尔哈赤了。停车,老夫等他前来送行。”李如梓虽是心慌,却也无可奈何。

    一会工夫努尔哈赤追了上来,在马上向李成梁一拱手道:“师父,佟豹上京面君,路过沈阳,得知师父归仕故特来相送。”

    李成梁回了一礼,道:“有劳贤契了。”

    努尔哈赤又向李如梓打了招呼,然后下马以大礼见过李夫人,李夫人见他的样子不像有什么歹意,一颗心才放下来,道:“请起,大贝勒,衮代还好吗?”

    努尔哈赤如实回答,和李夫人说了一会家常,然后回身道:“师父,佟豹带了一些礼物来,请师父务必收下。”说着一招手,吴谈忙让人把礼物捧上来,李夫人一见尽是貂皮、东珠、人参、鹿茸之类,不由连声道:“这礼太重了。如何使得啊。”

    努尔哈赤笑道:“京城不比辽东,人情来往的多些,姨母留着送人好了。”说完又取了一瓮酒过来道:“我以这辽东好酒送师父上路。”一掌拍开泥封,早有人拿过碗来,努尔哈赤倒了两大碗,一碗自己端了,一碗递给李成梁。

    李成梁接过来,道:“那些官员送我,我滴酒未进,你来了,这酒无论如何也是要喝的。”说完端起来就要喝,李如梓急忙拦住道:“父帅。您老身体不好,酒还是少喝些吧。”

    努尔哈赤一笑道:“师父,努尔哈赤已经戒酒了,但是今日为您送行,这酒我先干了。”说完一仰脖喝了下去,李成梁笑道:“痛快!”推开李如梓也一口喝干,然后将酒碗向努尔哈赤一照。

    努尔哈赤回手拿过一口倭刀,道:“这是大日本武士大宫雄本的佩刀,弟子在朝鲜得来的,师父一向没有好的佩刀,就将这口刀送给您吧。”

    李成梁接过刀来,抽出鞘看看,苦笑道:“如今好刀在手,却再也用不到了!”说完回身上马,大声道:“青山依旧,绿水长流,我们在京师再见吧!走!”李如梓急忙招呼车夫跟上,一行人的身影,没入阳光之中。

    努尔哈赤看着李成梁的背影放声大笑,吴谈奇怪的道:“大贝勒笑什么?”

    努尔哈赤道:“大明关外,只有李成梁这样的人物了,可他们竟不能用,这样一来我还不该笑吗!”说完笑的更加开心,上马道:“走!我们回去,明天上路,去见见那位皇帝老儿!”

    吴谈等人不明所以的跟在他的马后,向沈阳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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