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出去后,虞茴就回到自己的帐篷,气冲冲的收拾细软行装,同时嘴巴没停过的咒骂着蛮不讲理的项籍。
    犬神见她如此衝动的要走,就劝道:『丫头!你又不懂路去彭城,就这样走很危险的!』
    『哼!我就不信我们三个一定要靠那混蛋才能上路!』盛怒的她对犬神的劝諫丝毫听不进耳,连外面的春桃夏嬋也阻不了她,让祂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厢,项籍捧着一个木盘从灶头走出来,与项庄迎面碰头。他一见,就指着盘上的一碟糕点嘲笑道:『哇!儂这是干啥呀?』
    『儂别管!又不是弄给儂的。』他继续捧着糕点往前走,却又听项庄道:『儂别告诉我这是儂特意弄来哄那丫头的,这可行不通的!』说罢,又是哈哈大笑一番。
    『呿!明明自己还是个童子身,平日连碰女人都没胆子,有资格说我吗?』项庄一听,彷彿心头遭万箭齐穿,『呃呃!』的数声,讲不出话儿,只是心道:『明明我是见儂弄得太差才这么说!』
    项籍来到虞茴的帐篷外,只见两姐妹正徬徨的踱步,就上前对她们耳语了几句。春桃一听,眉头一展,就请一清喉咙,对里面的虞茴喊了句:『誒!你都饿了,我弄了些糕点,不如一起吃吧!』
    她听到是春桃的声音,就淡淡说了句:『进来吧!』谁知回头一看,入内的竟是项籍,她就迅速别过脸来,喃喃道:『别看他!别看他!别看他!...』同时又嗅到一股莫名的酸臭味。
    项籍见她不肯理会自己,就放下木盘,掏出了一个小木偶,自言自语的对它道:『木偶兄呀木偶兄!儂可知道,我最近碰到一个大混蛋!』
    『对吗?他叫啥名字?』他用着腹语讲话,引得虞茴好奇的偷看了一眼。
    『他呢,叫项籍,为人狂莽自大!经常自以为是的强迫他人做一些他们不情愿的事,儂说过不过分!』他又对木偶说,然后随即用腹语回应:『哎哟!这种人真的该死!明明军营里有个善解人意,又精通烹飪的大美人坐镇,无缘无故就把人家气走了,都是他活该!』
    虞茴背着他,只听其『哼!』的一声,让项籍猜不出她的意思,只好继续说:『那他就麻烦咯!...』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接着道:『噁!又酸又硬的,肯定会吃坏肚子!...唉、如果那位大美人愿意回来教他做菜、弄糕点,那就好嘞。』
    『切!好多岁了,还在玩木偶娃娃,幼稚!不知羞耻!』她忽然停了手,冷笑了一声道。
    项籍一喜,走上前对虞茴道:『不信的话儂嚐嚐看,真的很难吃!』然后递上了一块糕点。
    虞茴瞥了一眼,『哼!』的一声道:『当然吧!材料的分量和蒸糕的火候全都错了。』
    项籍先是讶异她居然一眼就看得出自己的错处,然后又笑道:『毫釐之差足谬千里矣!无论小如做菜,还是大如行军,我们都真的不能少了儂呢!』
    『我何时说过不肯为你们煮菜?是你自己态度恶劣,不懂珍惜这大概半个月的最后机会!』她嘟嘴说道。
    『谁说我不珍惜?珍惜的很!』
    『哦?』犬神一听,忽然想:『难道他愿意放丫头走?』
    项籍接着道:『我还准备了八人大轿,一到彭城,就马上用来送儂上『玄圣门』!』他这当然只是缓兵之计,只觉得日后的事迟点再算。
    虞茴总算肯看他一眼,道:『哼!要是你食言了,我弄点毒药给你吃!』
    『呵呵!只要是儂煮的,就算有毒的也比龙肉好吃千百倍!』
    『口甜舌滑的肯定不怀好意!总之记得给赏钱,不然休想我们仨继续帮你!』她甫讲完这句,项籍就插嘴道:『没问题!过了这段日子,保证儂功力大增,日后找工作,也能赚得更多!』他伸手抚抚虞茴的头顶,打断安慰她,却被她不屑一顾的拨开拒绝。
    『嗯?』虞茴不解这话的意思,项籍就把老人对他讲的话娓娓道来。
    虞茴初初也半信半疑,觉得自己毫无中毒跡象,也不太想答应,但夏嬋和春桃却跑了进来,猛地要求她必须跟项籍上穷奇门总舵修行。
    『蛤?但是...』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夏嬋推了出去,硬把她送了上马。
    『喂!我不会骑...』夏嬋又是不等她讲完,就也骑了上马,让虞茴搂着自己的腰,准备跟项籍一同出发。
    虞茴一直发着牢骚,又怪责夏嬋为何要跟项籍同流合污,但无奈自己在马背上,一直不敢乱动。
    她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开始没气,项籍见她开始静下来,就道:『这就乖了!』
    她口渴得很,只好简短的说了句:『楞个麻烦!不是为了解毒和见你那么诚实我早就跑了!』她回想起刚才项籍对其美貌与才艺的讚赏。
    『有啥麻烦?不就是学一门新的手艺而已。』项籍反驳她。
    『那个死胖子,都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可以救得了我们,你那些消息从哪儿听来的?』虞茴质问道。
    『亚父说的话从来不会有错,我们照做便行。』项籍忽地拉拉韁绳,让只顾吃草的马匹继续走,显然对前往穷奇门治疗一事十分上心。
    『亚父?啥子人吶?你的部下?』
    『...我原谅儂的无知。』项籍白了她一眼,只想亚父范增的威名,于普天之下怎会有人还未听过。
    他们仨继续骑了两个时辰,沿途的青山绿水尽收眼帘,让人身心一阵愉快。至于当中最大感触的,居然是夏嬋,只见她双眸忽然明亮,渐变模糊,过了一阵子就捂嘴饮泣。
    项籍一惊,只道:『喂喂!她没事吗?』
    『呸呸呸!当然没得事!只是小嬋想起她的家而已。』夏嬋刚对她做了手语,让她顿时了解到情况。
    『哦?家?她家乡在这附近?』项籍从未打听过三姐妹的故乡,于是好奇的问道。
    『小嬋本来是随县富户的大家闺秀呢!和我们这种出身草根地痞流氓不能相比。』她用『我们』,让项籍又是一晕。
    『她的家原本是经营矿业和冶炼厂房的,如果不是遭到天一道那群龟儿子洗劫,她本来就不愁衣食!咋个会沦落到现在跟我一样,要被你日妈当成奴隶虐待?』她直指着项籍的鼻头抱怨道,同时又轻抚着夏嬋的头顶,安抚她的情绪。
    『呵呵!想不到一个大家闺秀也会懂那么多本领。』项籍这样一说,夏嬋就略显害羞的红了红脸。但他随即又对虞茴说:『不过相比之下,一个会奴把婢捧到天上的主人更加鲜见,更值得被讚赏呢!』
    虞茴吐了吐舌头道:『自己赞自己,噁心!』
    项籍不理她,只是:『驾!』的一声,策马奔腾,驰骋于山道。
    虞茴心有不甘,不自觉的搂紧夏嬋的腰,但还未开口,夏嬋已经知道她的意图,就也挥动马鞭,追逐而上。
    『哦!好骑术!』项籍赞口不绝,惊叹她居然能越过另外一边的崎嶇丛林追上自己,只想那路虽然路程较短,但凹凸不平的地面以及横生的枯枝均是难关,连他自己也没信心能闯过,谁知夏嬋只是简单的把韁绳拉左拉有,三两下功夫就已与项籍聚头,还差点超前了,使得他心里一惊,更用力的鞭策宝驹。
    『哇!!!!!』至于虞茴,则只有被吓得失色大叫的份儿。『玉帝老子救命呀!!!我奉太上元始天尊、五方上帝之名命你马上停下!!!急急如律令!!』慌得都快要把天上眾神的名号全喊出来了。
    但一连赛了几十里路,两匹骏马(的主人)仍丝毫没有停歇之意,只是紧盯着眼前的一块大牌匾:『穷奇山』。
    『哦!噁、噁...神明保佑!』虞茴见终点在望,边吐边心里感恩。
    项籍全神贯注的,清空脑袋。反观夏嬋却得意的一笑,只是以小腿用力一撞马身,使得牠『嘶嘶!』的乱叫,随即一跃行空,雪白的马躯于日照下彷如雷光电影,『隆!』的落在地上,分出胜负。
    项籍的马相继来到,只听他不甘心的『??呿!』了一声,就伸手扶一扶已经满天星斗的虞茴,见她连黄胆水也吐出来了,就用衣袖替她擦乾净嘴边。
    『哈哈哈哈!!!!』忽听一阵滔天如浪的大笑声,三人一看,只见一名手执蒲扇,身上一件松身大衣,却没穿内衣的大胖子正走过来。
    『项将军,你多年征战沙场,没想到马术会如此差劲,竟然输给一个丫头哦!』他摇着扇嘻嘻笑道。
    项籍却全无慍色,只是作揖道:『本将的马术生疏欠佳,让赵掌门见笑了!』
    同时,夏嬋亦把虞茴扶下马,只见她犹如喝醉酒一般脚步浮浮,揖都还没有作好就跌趴在地。
    赵天恒一见,拍着大肚皮狂笑:『呵呵呵呵呵!至于这位虞姑娘,就更加不济了。』他忽地看向夏嬋,对她道:『看来赵胖子我,都是收你为徒比较好咯!』
    『赵掌门此言差矣!』赵天恒身后忽有一把声传来,只觉其音似刃,直刺入眾人的耳腔,带着金属般的鏗鏘。
    『我们既然受了范老先生的委託,那就不可以随便忤逆了。』那人一身奇怪的衣裳,既不是汉服,亦非任何一种胡人的服饰。其上身和下身是分开的,腰间和膝盖的位置都以布带绑着。再往上看,就会见到他颈上掛着一条奇怪的项鍊,是三枚呈月牙状的玉石。而其发型亦是让人看得出奇,居然是把头发绑在头的两旁,形状似两根扎起的绳子般。
    『徐先生,我只是说笑而已,你也太认真了吧!』赵天恒接着对眾人介绍说:『这位是徐先生,以前是我的同乡,后来入仕朝廷,受命远渡东洋,后来他更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又把一身好武功传授给当地民眾。数年前衣锦还乡,就马上跑来山上找我!现在,在我穷奇门下作客。』他用力拍着徐先生的背脊道。
    『末将见过徐先生!』项籍行礼道,然后又示意两姐妹跟着做。
    『好!太好!有礼有礼!』他笑道,同时走近虞茴,向赵天恒问道:『她,就是我要训练的人?』
    赵天恒点点头,徐先生就捋一捋长长的白鬍子,满意的道:『不错!以初出道的方士来讲,资质算是非常的高。』虞茴忽感徐先生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慑人的灵气,把她自己的那股几乎完全扑灭。她就心想:『这个人,也是方士?』
    此时,忽听一声雷鸣,吓得她猛地耸肩,但现在正值旱天,朗日高照,何来雷雨?原来那只是赵天恒肚子的鼓声。
    『嘻嘻嘻!我已经半个时辰没吃饭了,肚子不听话了。』他的言论让在场的人诧异,只想怎么可能有人会刚吃完饭没多久又想吃。
    『那么好啦好啦!事不宜迟,修行开始之前,我们先去吃饱饱的!!』说罢,他就一支箭的跑了上山,步履轻盈的让虞茴感到不可思议。
    『各位,这边请!』徐先生领着三人上山,又到处介绍穷奇山的风景名胜,有湍急的瀑布,亦有无垠的湖泊,把远处的山云收纳于镜面。项籍上前喝了一口水,只觉甘甜可口,比寒瓜葡萄的果汁更香更清新。
    在湖的一旁,有一座建筑精緻的雅轩,走近几步,只觉香气熏天,原来整座屋子都以香木所建,在美景相伴下彷彿身处世外仙境。
    『呵呵!如果说金雁帮总舵是天险之山,是屹立于寒雪的冬梅,那贵派的穷奇山,就是嫏嬛之地,徜徉于东风的春花了。』项籍毫不忌讳的以金雁帮作比较。
    『嗯!只可惜贵帮的美景早已遭恶人蹂躪。至于项将军你,亦只能锻炼好武艺,好替门派上下报仇雪恨!』赵天恒鲜有地认真起来。
    『好!承您贵言!等下就请赵掌门别手下留情了。』项籍赤诚的道。
    过了不久,就有数名弟子端着食物和美酒上前来,使得项籍疑惑起来,问道:『赵掌门,您们不是...』
    『呵呵!你说这美酒?我收到范老先生的信后,得知你要上我穷奇山修行,就特意命人下山买。来!就有请你好好品嚐一下。』
    项籍拿起酒埕,闻了一闻,只觉酒香满溢,就对两姐妹道:『?都不喝吧?』只见她们都摇摇头,他就心里一喜,直接把整埕烈酒倒进喉咙。
    『誒!项将军,只喝酒太伤胃了,吃点东西吧。来!吃鸡。』说罢,就把一隻鸡腿放到他的碗里。
    至于他自己,则拿起一串淋上酱汁的烤菇,滋味的大口吃着。虞茴见此,又拿了一串来吃,只觉菇肉鲜甜,而且多汁弹牙,配上酱汁来烧烤,香气好比肉食。
    『胖...不!赵掌门,请问这是啥子酱汁呢?』
    只见他忽然在虞茴耳边道:『秘製的,不告诉你!』
    『...』她无语。
    这时夏嬋亦开始吃菜了,她刚才操劳了一顿,加上内力不及项籍,因此肚子饿得很,吃的也比平时多。夹菜期间,忽然被赵天恒阻止,只听他道:『桌上的美食呢,只留一半给我就行,其他的都全归你们,随便吃、随便吃!』
    『...』这次眾人皆无语。
    他们吃了一会儿,又有几名弟子上前来,两名提着酒埕,一名拿着一大碟蒸肉饼。
    虞茴一见,却是嘟起嘴『唔!』的一声,惹得赵天恒注意,就问:『虞姑娘,这碟肉饼不合你胃口吗?我可以让人做别的。』
    虞茴随即道:『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与其他的菜相比,这碟肉饼普通了一点,略为美中不足而已。』
    『哦?虞姑娘不妨直说。吃得好,才能练好功,这就是我们穷奇门的宗旨!』赵天恒彷彿变了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孩,使得徐先生忍不住道:『赵掌门,你失态了!』
    赵天恒只是尷尬地傻笑。
    虞茴也笑了笑,然后道:『猪肉的味道较淡,若然清蒸,而且调味不足的话,会把这缺陷放大,所以必须在顏色或味道上做些调节。』
    赵天恒兴奋得摩拳擦掌的道:『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虞茴微微一笑道:『不敢当!小女子也只是打算把一些学过的做菜心得跟您分享一下。』说罢,就拿起一隻给项籍下酒的咸蛋,接着道:『咸蛋味浓,或者像鸡蛋、薑葱这类黄色的食物皆属健脾开胃的材料,适合配搭在味道较淡的菜式上。』
    赵天恒只是鼓掌道:『有趣有趣!我赵胖子自问吃尽天下美食,虽然懂得吃,却不会煮,亦不太懂什么健康饮食之道,每日只得靠徐先生的指导。不如这样,就有请虞姑娘...』
    项籍一听,居然激动得『啊!』的一声道:『她接下来还有要赶的路程,请掌门见谅!』
    『哎哟!你激动什么,我就是希望她在这几天的修行里面指点一下我派的弟子,让他们学懂烹飪之道,以后再煮些更棒的菜给我吃!别无他意呢。』他用手肘撞一撞项籍的臂弯,滑稽的道。
    项籍忽感尷尬,就以笑遮丑的低头吃饭。
    『嗯?啥子意思?』虞茴喃喃的道。夏嬋一听,『嘰!』的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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