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热茶亲自端了过来,「狼族自古以来好战成性,我们的父亲更是其中佼佼者…」他回到坐位上,喝了口茶放下,双手交握于胸前支在椅背上,沉声说:「三年前我们早已惨败不死…但父亲不服,才又有这一连串的战事…我国除了二哥领地喀炎省一带尚丰衣足食外,其它地方上缴国库的税收一年比一年少,偏远一些的省镇已传出许多百姓饿死、冻死的消息…就算凭我一己之力赚得再多,也不够长年以来的争战亏损…我早已不插手政事许久,白瑾被带回之事我第一时间知道即进宫劝阻…但…唉…这次我父亲是真做错了…」
    他眼色透着哀痛,再说:「就算将白瑾当作人质交换条件又如何?这只会更加刺激不死族的举兵攻城,雨弟,你愿亲身犯险,即表示你与白瑾交情非浅…我只希望这次成功救出后,你能帮我劝劝他,希望他能网开一面不要将战火烧到炙国百姓,我会联合其它弟兄劝父亲求和,一月内必递降书。」
    我果然没看错人,沙柏尔与沙柏克这两匹狼还算光明磊落,但为何沙柏克要帮忙挟持鬼亲王呢?这一点上我怎想都想不通…
    喝下一口茶水,抬头与之对视,「雨弟同为天下百姓,知道无米无钱之苦,沙兄不必忧心自虑,不落帝君治国之理向来以天下百姓之忧为优,只要贵国愿求和在先,我想必是化干戈为玉帛。」
    他沉重的脸色缓和不少,嘴角上扬,「今夜子时我会将狱牢佈署好,为怕万一我本想亲自营救…但既然不落的第一亲卫在此,这关键的一步还是由你来担纲吧。」他看着连逐语气轻快,连逐抱拳一礼,「是。」
    嘖嘖!想不到老娘身边卧虎藏龙不少…看这同为褐发紫眸的年轻傢伙…忍不住心痒问了句:「上回在行将城见到的那女子是你妹妹?」见他头一摇,平板地说:「姊姊。」老娘嘴角一抽,好你个不死族,大家的年纪猜都猜不出来,这让人怎么叫啊?总不能每个都小哥、小姐称呼吧?真是厚脸皮一族!
    一旁传来愉悦的笑声,「好久不见连琴了,犹记得上回一面好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她还好吗?应该还是那么中气十足吧!」什么?!老娘没听错吧?二十年前?看这沙柏尔三十不到,难不成狼族的生命也如此长远?
    「一切如故。」
    「此次回去,请替我带个礼给她,好了,我们吃早膳吧,养好精神,下午我再将营救细节一一解释清楚。」他响指一声,接着那个瘦弱男开门一一将膳食端上桌,我喝了几口粥再难以下嚥,只盼着今夜子时能赶快来到,让我能放下心中大石。
    入夜,我同沙柏尔在宫外侧门旁的小道等着,连逐换上宫装化身宫廷侍卫偷渡进去已一个时辰,却还未见人影,我揣揣不安,直到嘴边嚐到了一丝血味才发现下唇咬破,紧盯着侧门,未有任何动静,我问着一旁老神在在的沙柏尔,只听他悄声说:「别紧张,一定成的。」
    时间静静走过,忽然侧门轻啟,我看见连逐的身影侧身而出,肩上像背米袋般扛着个人,他向猎豹般快速奔来,我赶紧打开车门接应,门一关,沙柏尔立即下令车伕快马离开。
    连逐放下了他,只稍一眼,就让我放下的心又提得老高,好你的炙帝…我骤雨在此起誓,必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我忍住眼泪合力将他侧躺,破烂不堪的锦衣…所到之处皆是鞭痕,原本白抛拋的右脸上竟多了一条长五公分血痕,我轻碰了下,还未凝固的血渍附着在手指上,如同泪珠般的形状…狠狠地打在我心口。
    连逐啟口:「该死的…竟将主子折腾至廝…」
    我脱下披风将他包覆,昏迷的他眉间紧皱着不肯松懈,我整理着他被削去不少的发丝,轻轻地在他耳边说着:「小子…我在这里,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后就在家了…」他像是有听进去般,眉间慢慢松开,一隻手找到我的,与我紧握在一起。
    我回头望向沙柏尔,将我的誓言一字一句宣告:「沙兄,此人生性残暴嗜血,非一国之君能者,如你一月内无法让他递出降书退位,雨弟倾尽一切必将其逼至绝境!」
    他撼动地望着我,「雨弟…你…」
    「今日之事雨弟欠你一个人情,但你父亲之事我绝不轻饶,白瑾是我心头一块肉,伤他…就等于割下我心头肉般撕心裂肺…如果他身上因这次留下任何一道疤…每多一道我就加倍还你父亲身上!」
    他叹了一口长气,颓然说:「我知道了,如一月内我无法让父亲退位,往后的造化…就全看他自己了…」
    我不再言语,静静地陪在他身边,马车快速通过关门,关外十里处有另一队伍接替,连逐背着他下车,我们一同上了另一辆马车。
    我打开车窗,与沙柏尔道别,他从腰际取下玉佩还给了我,「这队伍都是我的亲信,你们大可放心,一路保重。」我头一轻点,收进了怀里:「你也保重,雾花飘渺随时欢迎你。」
    他俊秀的脸庞绽出一抹微笑,朝我挥了挥手让我关窗,「时间紧迫,走吧。」
    「恩,再见了。」
    我们一路赶回行将城,中途我稍微将鬼亲王的伤势简单处里下,他发着高烧时醒时昏,常常囈语不休,五天后一早我们赶至行将城,一路衝回行馆,白戟相迎,我朝他吩咐:「快去准备伤药和一锅热水!」
    连逐将他放在床上趴着,我卸下他全身衣服,先用乾净的湿布巾擦拭他全身,取出小刀用火烧过,一刀一刀刨开他已溃烂的腐肉,他痛得开始下意识挣扎,我让连逐、白戟架住他,展开一场耗时整天的拉锯战,我边治边数着伤疤,有些多条交错在一起的、难算的,我一一加乘算了进去,前前后后外加脸上那条老娘最气的总共六百三十六条!好你个狼窝待的!你有种就不要递降书,我定要当眾把你仆街在地,狠狠地鞭打折磨你!
    上半身除了脸跟脖子几乎全让白纱布缠了,我丢下剪子,用被子将他盖个厚实,后边白戟问:「小雨怎生办到的?」
    我拿起梳子轻轻地梳着他明显变短的及肩头发,长时间的折磨让一头美丽的褐色暗淡不少,有些甚至纠结在一起难再理开,「是三王子沙柏尔帮忙的,我与他协议,一月内炙国必递降书。」
    「如未降呢?」
    我手一顿,放下木梳,「那到时你就举兵一口气攻下首都玛珀什,将狼族逼回山上再无法东山再起!」
    我坚持陪在他身边不离,趴在床沿就这么睡了,醒来时,见他已清醒,那双朝思暮想的紫眸澄澈地望着我,波光流转,不减风华。
    「小雨…」声音虽哑,我却感动的无以復加。
    我抱了他满怀,失控哭泣着,长这么大,老娘从没像现在这般丢脸过,但我没法控制我的身体,此时此刻,我就只想抱着他一直哭一直哭,藉着眼泪洗去我内心恐惧、不安以及无法克制的愤怒情绪。
    我疯狂地哭闹着,他的手轻柔地拍着我后背,「你吓死我了…臭小子…没有下次了知道吗…」他顶在我肩上的头轻点,「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闻言我抬起头,狠狠地骂他:「谁担心你了?!臭小子!没脸没皮!呜…」他唇边绽出一抹笑靨,哑声说:「小雨…我好想你…」呜…听到这话咱家的小心肝都快蹦出来了,我捧住他脸狠狠地吻着他,倾尽我全部爱意…全身的力气…
    一吻毕,彼此呼吸着对方的呼吸,我们头顶着头脉脉注视,彷彿全世界就这么丁点的风景,再没有别的…
    我亲点他唇一下,开口:「白瑾,这话我只说一次,你给我好好牢记在心…我骤雨爱上的男人这辈子都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子,不能比我早死知道吗?」
    他眼睛瞪得铜铃般大,貌似我语出惊人,然后他竟感动得给老娘掉下泪来,湿润的眼眶有着满满的我…双手紧圈住我身子,似是要将我与之融为一体。
    「我答应你。」
    听到允诺,我再次吻向他,不再带着狠劲,温柔地…缠绵如春风绕指…
    「等你伤养好了,就陪我回听雨吧…我想陈嫂了。」老娘可没忘记要吃你老祖宗的事,心脏吓成这样,十天份可能不够,起码要三十天!
    他噗吱一笑,带伤的修长玉手摸着我脑袋瓜,柔声说:「好…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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